“啤酒花生矿泉水,瓜子饮料八宝粥,这位师傅!麻烦收下脚。”
吵,火车里人声嘈杂,沈灼戴着耳机靠坐在椅子上。
耳机的音乐声即使开到最大也没有阻隔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带着口音大着嗓门打电话的声音。
臭,脚臭汗臭以及泡面盒饭的味道在这封闭的空间酝酿,堪比生化武器。
沈灼用手掩着鼻子,恹恹地坐在座位上,看向窗外转移自己的注意。
他生出了点后悔的情绪,这车票是他随便买的,当时只想着越远越好,没有细看地方。
火车到了下一站,坐在斜对面的大嗓门大叔下车了,随后陆陆续续又上来了一些乘客。
一个背着背包穿着一身黑的年轻男人坐在沈灼的对面。
他走进来时踩到了沈灼的鞋面,亮泽的皮鞋表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灰脚印。
沈灼皱着眉头,拿出纸巾弯腰擦拭,对面的男人看到他的动作,嗓音冷淡,“抱歉。”
真拽,“没事。”沈灼将鞋面擦干净后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姜风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觉得有些好笑,谁出远门还穿着皮鞋啊,他的视线从沈灼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掠过,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白?
姜风走过来时就注意到了他,他实在太显眼了,对方白皙到仿若泛光的面容上满是厌倦的表情。
那唇却是殷红的,让姜风想到珠串上的红玛瑙。
他穿着也很讲究,衬衫领口上别了一个样式,像是粉白珍珠扣,黑发妥帖的覆在颈后。
远山蓝的外套,光滑的面料上一丝褶皱都没有,深棕的小皮鞋泛着光。
就像个摆在玻璃展柜里精致易碎的瓷人。
不过姜风注意到了自己踩到对方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烦,看样子自己被讨厌了。
姜风无所谓地摸了摸鼻尖。
沈灼靠在椅背上,低垂着眼睑,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对面男人包裹在长靴里的修长有力的双腿。
对面的人双腿交叠坐姿随意,手机倒扣在腿上,可以看见覆在手机上的深色大手。
手背绷起清晰有力的掌骨线条。
沈灼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他不耐烦地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地撑着头,看向窗外。
火车刚好进入了隧道,在一阵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之后,视线突然开阔明亮起来,一望无际的绿野就这么撞入了他的眼中。
晴空万里下是一片纯粹的绿,刺目的阳光从浓烈蓝天投下,掠过草原又折射进沈灼的眼中,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二十块钱一份的盒饭,有人要吗?”乘务员推着餐车吆喝着走过。
姜风拿出包里的泡面走到火车饮水处接热水泡面。
沈灼闻着盒饭油腻腻的味道心里十分挣扎,可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实在饿得头晕,于是勉强挑了一盒。
他将盒饭盖子打开,是鱼香肉丝盖饭,他不喜欢吃里面的木耳丝,拿着筷子将它挑到一旁。
姜风端着泡面回来了,泡面热气腾腾的,调料包的香辣气息直往沈灼鼻子里钻,不得不承认,垃圾食品闻起来确实很香。
火车上的桌子很小,沈灼的盒饭紧紧地挨着桌子的边缘,可对面的人倒好,占了桌子的三分之二。
那胳膊敞开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吃起面来吸溜作响,那汤沫子都快溅到沈灼的盒饭里了!
什么人啊?能不能有点素质!沈灼拧着眉,小口地夹着米饭。
对面的姜风看到他吃猫食一样的动作,盒饭旁边还挑拣出了许多食物,啧,假模假样的还浪费粮食。
沈灼没什么胃口,这盒饭太过甜腻,他吃了几口就盖上了盖子,擦过嘴后又拿出湿巾纸擦了擦面前的桌子。
他看着对面男人吃完就敞着味儿放在桌上的泡面,忍不住开口,“泡面吃完了可以拿走吗?”
正在回消息的姜风抬头,看着对方捂住口鼻的动作,心想有那么夸张吗?姜风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些调侃,“我暂时没空,你要是闻不惯可以帮我扔掉。”
excuse me???
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沈灼深吸了一口气,不和没素质的人计较。
看见他眼睛都快喷火了,姜风回完消息将手机放进兜里,站起身拿起泡面碗。
“开个玩笑,你要扔吗?我可以带过去。”
“不需要。”
一点都不好笑,沈灼冷着脸,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食物的味道,闻着难受,心情更糟了。
姜风也不爱看他的冷脸,端着泡面走到厕所那边的垃圾桶,洗手台这会儿人挺多,大部分的人都在排队上厕所。
一个中年男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忍得众人怨声载道,“欸!你干什么呢?排着队呢你看不见啊?”
中年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外套,憨笑着挠头,“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道歉一边往人群外走,然后胳膊被站在旁边的姜风一把抓住。
“你拽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中年男人的小眼睛眯缝着,看着面前高大的年轻人。
“没什么事,”姜风手指用力,“不过走之前总得把别人的钱包还回去吧。”
中年男人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你!你什么意思,我可没有!”
他看着周围骚动的人群,心生慌乱,想挣脱姜风的手往外跑,不过很明显,他们力量悬殊,刚跑了一步,就被姜风一个用力拽了回来。
沈灼刚扔完垃圾准备回到座位上,就被姜风突然向后的动作撞到,鼻梁骨磕在了他的背上,痛的沈灼倒吸一口冷气。
他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缓着劲儿。
“我的钱包不见了!”
人群中一个女人翻了翻衣兜,变了脸色,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乘务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中年男人下意识将头缩了缩,乘务员打量了他几眼,“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想起来了,上个月你就偷了别人一部手机,怎么着,现在还敢上来。”
见乘务员已经认出了他,那个小偷垂头丧气地将钱包拿出来,那名女士一把夺过,怒气冲冲地抄着小包打他,“老娘的钱你也敢偷!”
小偷抱头鼠窜,“好了好了,一会儿下车我们把他带到警察局。”乘务员阻拦道。
女士停下动作,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看向姜风,“这位小哥,真是谢谢你了。”
“小事。”姜风摆了摆手,准备洗个手就回座位,转头就瞧见坐自己对面的人站在一旁,捂着鼻子,眼神颇为怨念地盯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姜风莫名其妙。
沈灼缓过劲儿后放下手,鼻尖泛红,没怎么,就是刚才你装逼的时候撞到了一个无辜路人而已。
姜风回忆起方才自己后退时好像是撞到了什么,看着他的鼻子便想明白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你没事吧?”
粗糙的指腹带着温热的体温摩挲了一下鼻尖,沈灼没想到这人会直接上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风又按了按他的鼻梁骨,确认没事后就收回了手,沈灼后退了一步,这个男人下手没轻没重,刚好的鼻子都被捏疼了,粗鲁!
“我没事,你洗手了吗?”没洗手就来碰我的鼻子,一股泡面味!
沈灼嫌弃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时顺便用纸巾沾水擦了下鼻子。
姜风站在原地磨牙,下意识抬手嗅了嗅指尖,好像是有点味儿,有那么难闻吗?这少爷真是矫情。
那人眼皮薄,被撞到鼻子时眼圈都带着点红,倒真像是陶瓷做的人,姜风甩着手上的水,可惜人太作。
等姜风回到座位上时沈灼已经和坐在他旁边先前一直在睡觉的大婶聊上了,那位大婶见他坐下,热情地从塑料袋中拿了两个橘子递给他。
“这橘子甜着哩,老家自己种的。”
“谢谢婶子。”姜风道谢接过,看见沈灼手上也有两个橘子,这会儿他正在用湿巾纸擦着橘子的表面......有病。
沈灼仔细地擦着橘子表皮上的灰尘,坐在对面的男人拿着橘子便直接剥开,清新的橘子香味弥漫开来,驱散了一些车厢里沉闷的气息。
他不慌不忙地将橘子皮放进垃圾袋里,随后塞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齿间爆开,好甜。
“好吃吧,我啊,这次是来这里探望我儿子的,他刚来这里的保护站,也不知道过的咋样,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大妈瞧着这面容干净俊秀的年轻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就多唠了点嗑。
“你不是本地人吧?是来这边探亲的吗?”
沈灼吃着橘子,将橘子咽下后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这里旅游的。”
姜风在心里哼笑了一声,旅游?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会接待这个祖宗。
大婶见姜风几口就吃完橘子,又给他递了一个,“小伙子,你应该是本地人吧,这里的保护站工作环境怎么样啊?”
“听说待遇挺好的。”姜风说了些让大婶放心的话。
不过就他所知,保护站的工作繁多,人手也少,愿意去那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凭着一腔情怀。
沈灼无聊,侧耳倾听着他们的聊天,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窗外。
他坐着的地方正对着阳光,那双眼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微眯着,琥珀色的瞳仁折射着光芒,带着绯色的白皙面容姝丽无双。
这模样长得,还挺招人,姜风吹了一声流氓哨,调子还骚气地拐了个弯。
被打断思绪的沈灼看了他一眼,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充满质感的光泽,野性又神秘,深邃的眉眼似笑非笑,是充满攻击性的长相。
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公众场合还发出噪音,沈灼白了他一眼,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这一刻,两人的脑回路出奇的一致:什么人啊?白瞎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