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井渺贪口多吃了小半份小龙虾,半夜吐了两回,折腾的席斯言一夜都没怎么睡。
他想着今天早上还是做点清淡的甜粥给他,中午就吃个炖冬瓜汤,要是他赶得上回来就给他煮冬瓜馄饨,搭配个黄瓜炒蛋,要是赶不上就打电话给阿姨从别墅过来照看一下他。
席斯言嘴里叼着一块吐司,熟练地开始煮白粥。
他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才七点,煮到七点半刚好,估摸着井渺昨天夜里太难受,一时半会应该也起不来,就设定了自动保温模式。
他走到客厅用便利贴写上嘱咐的话语贴在卧室门上和冰箱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收拾要答辩的文稿。
今天是席斯言博士毕业论文答辩。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没来得及看来电人就直接接了起来。
“喂。”声音极低。
对面的人要说的话一哽:“斯言,你做贼?今天你要答辩吧,这会不都该到学校了吗?”
席斯言声音还是很轻很小:“渺渺还在睡,我收拾了东西就出门,怎么了?”
王淞无言以对:“小天回来了,你今天弄完答辩咱们聚聚,老地方,金九阳光。”
“那你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她八点半的飞机,非让我们去接,咱们这一圈人今天他妈的竟然只有我有空,你说离谱不?我都多少年没七点钟起床了。”王淞抱怨着,“你一会几点结束?”
几点结束......
席斯言背上包,边穿鞋子边想,快的话11点就结束了,回到家陪井渺吃完饭,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知道,你们先吃,不用管我,我不确定时间。”
可能起的太早,王淞有些怒气:“我可提前打听了,你们院这轮就3个学生答辩,要不了一上午,你要干嘛?”
“渺渺昨天胃不舒服,半夜里还吐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
席斯言话还没说完,王淞爆口打断他:“我每回喝完酒都吐怎么不见你带我去医院?这世界就井渺金贵是吧?这都多久了,老子们约你你他妈总出不来,为了个傻子你不要兄弟的是吧?”
“王淞。”席斯言声音还是很平淡,“你声音小一点。”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王淞挂了电话。
席斯言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准备出门。
“哥哥。”
他开门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到井渺穿着奶白色的睡衣,白着一张脸站在客厅和卧室的走廊处。
他总让自己有种时间不会流逝的错觉。
这个生理年龄二十一岁,却总像孩子一样的人。
纤细瘦弱,身高也停在了十八岁的175,他还记得他那开影视公司的表叔在见到井渺时,连连叹气:“可惜,太可惜了。要是脑子正常,就凭这张脸,我就能让他大红大紫。”
是的,脑子不正常。
他折回去,调高了一点客厅的温度,声音温柔:“渺渺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还是胃又不舒服?”
“没有吵醒我,没有不舒服。”他乖乖的伸手要席斯言抱,“哥哥要去哪里?”
席斯言重新脱下书包随手丢在走廊,双手就熟练地将人抱起来,一起坐到沙发上:“哥哥要去答辩,中午......中午尽量回来陪渺渺吃饭,好吗?”
个头不低的成年男人,席斯言却是像抱小孩一样抱习惯了。
太轻了,仿佛怀里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裹了一点点皮肉的骨架,今年还好一些,脸颊肉还长起来了,看着水灵了很多。头两年瘦的双颊凹陷,身上一摸都硌得慌,那时候席斯言总担心他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死。
井渺乖乖地抱着席斯言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蹭,声音软糯:“答辩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答辩过了,哥哥离毕业就更近一点了。”他想想又补充道,“就能在家多陪陪渺渺了。”
井渺快速地从他身上爬下来,盘腿坐在旁边:“那哥哥快去,渺渺等你回来。”
他笑着揉揉井渺的头:“看到贴在门上的便利贴了吗?”
井渺点头。
“既然醒了就吃些东西,吃完再回去睡会。”席斯言站起身,“那哥哥先走了,渺渺一个人在家要乖哦。”
井渺用力地点了两下头,脸上露出和他年龄不符的稚嫩,但却不违和:“哥哥放心!哥哥答辩加油!”
“好。”席斯言左右检查了一下房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出了这个房子,阳光温柔的男人就变得阴郁起来。
他原本就不是非常热情的性子,脸又长得冷,后来越发冷淡阴沉,就看着更不好惹。
席斯言一个人走在通往的研究院的路上,周围是嬉笑打闹赶早课的大学生,每个人从他身边过都对他频频侧目,偶尔还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这本来应该是席斯言正常的生活。
虽然不是很活泼开朗的性格,但是三年前的席斯言也是这样普通又不普通的学生之一。
他长得帅又聪明,虽然不清楚家世但大家都知道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子,年年校内网表白墙,抓取关键数据席斯言能有上万条评论,华大的总校区一共也就两三万学生。
他应该这样风风光光上完他的硕博连读,回家继承亿万家产或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结婚生子,一生耀眼幸福。这是席斯言该有的人生。
但是他已经恍惚了,这样的人生一去不复返了。
他明明有无数个扭转的机会,包括这一刻,可是他一条路走到黑就走到出不来。
家门就像一个神奇的分界线,划分出两个不同的次元,他在两个世界里自由熟练的切换人格。走进那道门,他是井渺一个人的席斯言,温柔包容,是他的哥哥和监护人、保姆,是井渺需要的任何一种角色;走出这道门,他是一个才二十七岁就已经心如槁木的行尸走肉。
被无限压缩的社交,对事物失去兴趣,学校、家、医院就是他的全部人生。
三年前光芒四射的青年席斯言,他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席斯言有时候觉得井渺很惨,他刚成年的人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往回倒了十几年,他对世界的认知变得模糊,只能待在他的身边,大房子、小房子,总归永远在房子里。
那他自己呢?
有什么区别,大房子、小房子,他都被井渺用一根看不见的锁链拴着。
走不远,走不了,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