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基地出现入侵者，危险评估等级初步评估为C级，请全员警戒。”

“警告……”

房内的语音系统播报着第三军团后方基地的最新警戒讯息，呆板的电子女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伴随着闪烁不停的红色警示灯，充斥着整个房间。

顾修远穿过会客厅，在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后，停在了原地。

这时，他手腕上的通讯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语音平静地报出了最新的消息。

“入侵者有刺杀高级军官企图，危险评估等级提升至B级，请全体注意。”

“入侵者已知情报：男性哨兵，身高一米八以上，体能C+级以上。目击到入侵者的个人请及时上报，必要时刻可采取紧急措施。”

终端中的AI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陷入了怎样的局面，只是尽职尽责地汇报着。

由居家AI管理的灯光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自动开启。昏暗的房间中，除却闪烁的警示灯光，只有从落地窗外隐隐透入了远方的行星散发出来的微光。

仿佛对自己办公室出现的异状毫无察觉似的，顾修远低垂着眉眼，走到办公桌跟前站定。

随着他的动作，潜伏在角落中的人呼吸微微加重，似乎是紧张了起来。

这办公室内部并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办公室只在正中心摆了一套办公桌椅，显得空荡荡的。

隔音良好的门将外界的警戒铃声完全隔绝，也将房内的动静关在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当中。

顾修远没有急着开灯，而是慢悠悠地抬起手，解开了手腕上的那几颗纽扣，仿佛它们会在接下来妨碍他动作似的。

入侵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屏住了呼吸，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入侵者无处可藏，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了一处。

顾修远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自己腕上的通讯终端。

入侵者的神经在那一瞬间紧绷了起来，可出乎他预料的是，顾修远并没有上报自己办公室中的异常，而是反手将自己的联络终端关闭了。

随着联络终端放在桌面上轻微的“吧嗒”声，顾修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哨兵？”

冷冷清清的，倒是符合他本人的长相。

可入侵者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下一刻，似乎有一阵微风拂过。而这微风不如基地当中的生态系统模拟的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一股直取性命的凌厉。

拳风擦着顾修远的脸而过，顾修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从对方极致的爆发力以及敏捷程度，他毫不费力地确定了对方的哨兵身份。

从这擦身而过的第一次交锋中，他从这入侵者身上闻到了一阵有些微妙的味道，想来是刚刚受了些针对哨兵的攻击。

这显然是那个有危险举动、正在被全基地寻找的那个哨兵。

哨兵的体能、五感与反应能力强于常人，若是换作一般的人站在这里，恐怕还真顶不住这个穷途末路的哨兵的攻击。

可顾修远也不是这般容易束手就擒的，他借助办公桌的阻碍，迅速将自己与那哨兵拉开了距离。

哨兵一击不成，却也没有露出失望或是惊讶的神色，而是迅速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在哨兵劈头盖脸的攻击之下，顾修远没有像哨兵所预料的那般手忙脚乱，而是准确地察觉到了每一次攻击，横臂一挡，将哨兵的一记鞭腿的力度化解了大半。

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攻势，顾修远意识到，这个哨兵的攻击性恐怕比他想象中的强很多。

他如今的身体强度不适合和这个哨兵硬碰硬，于是他在和这个哨兵迅速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抓紧了机会再度向后撤去。

哨兵似乎要乘胜追击的，可跨出去的脚步忽地一顿，身子晃了晃。

顾修远微微眯了下眼睛，意识到这哨兵的弱点。

这哨兵刚刚才承受过针对哨兵的信息素武器，此刻五感恐怕还在紊乱之中，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下一刻，原本往后退去的顾修忽然转守为攻，迅速朝着眼前的哨兵袭去！

他一个扫腿，将还在走神的哨兵放倒，那哨兵反应能力也不弱，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就动作起来，企图在半空中恢复平衡。

顾修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用不逊于哨兵的速度迅速上前补了一脚，叫这个本就失去了平衡的哨兵彻底失去了挣扎的机会，摔倒在地上。哨兵还想动作，却被上前的顾修远死死地压制在了原地。

两人身量相当，体重也相当，更别提现在顾修远第一时间拿着擒拿技巧压制着他，让哨兵也使不上力。

哨兵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可他毕竟也是人，无法在这个有这么多限制的时候挣脱，于是后来便放弃了挣扎。

哨兵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气息都粗重了许多。

“别紧张。”顾修远再度开口，“我没有恶意。”

——只是他这么毫不留情地压制住对方的举动，显得他这话说得毫无诚意与说服力。

他现在离这哨兵很近，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信息素武器的味道，这味道不太好闻，让他脑袋都隐隐有些发昏，更别提这身上一直带着这味道的哨兵。哨兵的嗅觉比常人更加敏锐，这种刺鼻的气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这是针对哨兵的信息素武器，可以轻易逼得哨兵感观过载、五感紊乱，处于精神崩溃边缘——这样，就更有利于他们的抓捕行动。

虽然缺德，但是有效。

而哨兵精神崩溃的一大象征……

关闭了所有通风系统的房间中，微风吹拂的感觉又来了。黑暗中，有什么正在蜷缩起身体，准备朝着他发出致命一击。

流动起来的气流拂在顾修远脸颊竖起的汗毛上，让他登时警觉。

下一刻，他立即松开了对身下哨兵的钳制，就地一滚，躲过了一个炮弹般朝他袭来的巨大物体。

那东西一击落空，狠狠地撞在了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而那东西不依不饶，似乎脾气上来了，又悄无声息地朝他袭来第二次。

顾修远身后就是墙壁，无处可躲。他看向那个向他袭来的那个长蛇般的黑影，目光一凛。

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向着顾修远刺来，眼看着就要穿透顾修远的身体。

便在这时，那个一直都未曾出声的哨兵忽然间暴喝一声：“铅笔！”

那犹如长蛇般的身影，尽管穿透了顾修远的身体，却没有让他察觉到半点疼痛。那黑影气愤地甩了甩尾巴，游回到了那个哨兵身边。

顾修远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幕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那个哨兵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自己的量子兽的攻击。

量子兽可以像刚才那样穿透他的身体不对他造成半点伤害，却也可以如实物一般给他致命一击。

哨兵精神崩溃的前兆便是不受控制的量子兽，而刚才，正是这个哨兵喝止了自己量子兽的行为。

那个哨兵的目光对上了顾修远若有所思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能看见我的量子兽？”

量子兽是哨兵和向导独有的存在，而也只有这二者能够清晰地看到量子兽的存在，普通人几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阴影。

而顾修远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如此准确地捕捉到量子兽的存在。

哨兵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诧。

顾修远没接他的话，只是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还在强撑着的哨兵：“你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哨兵终于肯正眼看他一眼：“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哨兵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中，在这光线之下，更显得他的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分明是张长得很好看的脸，此刻脸上却写满了戒备和敌意。

“你现在可是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怎么算得上我多管闲事？”顾修远冷笑了一声，“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合作？”

“没必要。”哨兵想也不行地回绝了，他身侧的量子兽摇头晃脑，似乎是在强调着他所言。

“没必要？”顾修远轻声重复了一遍哨兵的话语，“如果我说我知道你刚刚对梁聿豪下手了，你还觉得没必要么？”

哨兵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面上的震惊无以复加。就连刚刚在顾修远联络终端中的提示，也没有提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眼前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他被搜查的原因。

是同僚？还是更高等级的军官？

哨兵心中举棋不定。

“我觉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顾修远不顾哨兵还在想着什么，自顾自地开口，他指了指放在桌面的、被他脱下且已经关了机的联络终端，彰显他自己的“诚意”，“如果你的目标是梁聿豪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哨兵似乎是相信了些他的话，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许，“你想怎么谈？”

“我需要调查清楚一些事——放心，绝不会损害第三军团、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顾修远一字一顿地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哨兵，将哨兵脸上最细微的神色变化收进眼底，“而那些事，和梁聿豪有关。”

他在第三军团里待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一个契机。

可以让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露出破绽、被他抓住的契机。

而现在，这个忽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哨兵，或许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契机。

哨兵眯了眯眼，似乎在衡量他的话语的真实性。

顾修远也不急，只静静看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哨兵才移开了视线，“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决定。”

方才和顾修远的交手已经将哨兵最后留存的体力消耗大半，而他还需要分神去压制自己紊乱的五感和精神识海，情况混乱得很。他还坐在刚才被顾修远压制住的位置上，双腿因为信息素武器的原因而开始微微发抖，可他仍旧强撑着，不愿叫顾修远看出半点破绽。

他也不愿被对方用这样的角度俯视着，可惜由不得他选择。

眼前这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敌意，可他却再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的话语了。

他在心中懊恼着，眼下这个局面……麻烦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按照原计划赶回去。

远处传来了抽屉开关的声音，在这房间中内置的居家AI已经被哨兵在进来的那一刻关闭，因此找东西和打开抽屉还需要顾修远自己动手。

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一下，随后被朝着哨兵的方向丢去。哨兵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截住了那个飞在半空中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白色的药瓶，上面没有写字，显然是故意为之。

“哨兵安定剂，我的一点诚意。”顾修远看着哨兵低头皱眉的模样，好心解释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