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是被饿醒的。

就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一样，胃部一阵一阵的收缩，喉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让他想要呕吐。

可是就他现在这副样子，吐出来的恐怕也就是胆汁了。

他虚弱的睁开眼，干燥的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向他走了过来。

那人走的进了，沈白这才知道来人是一个男孩，他正害怕又担心的看着沈白。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眼窝深陷，双颊也凹陷，看起来只是皮包着骨头。

男孩看了他好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走了。

沈白全身无力的看着男孩离开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这个男孩让他觉得很熟悉，感觉在哪里看过。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人其实是十分常见的，当你到了一个地方，明明从来没有来到这里，却依旧觉得熟悉。

很多人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但是沈白的却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孩熟悉。

因为他们做的每一个梦都能看见他。

从五年前他就开始做一个梦。

梦里他在一个很脏很乱的地方，还有五个孩子，他每天都要花很久的时间去垃圾站捡废品，卖到回收站才能养活这些孩子。

然而梦就是梦，第二天早上醒来都会忘的差不多。

但是经常做这样的梦就不一定了。

这些梦都是有连续性。

这五个小孩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在周围捡到的，他捡这些小孩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他有虐童倾向。

他会殴打这些小孩，看他们痛苦求饶的样子，这样可以让他从心底感到痛快。

然后等他又一次梦见这些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本该五六岁的小孩子已经长大。

但是这不是真正的沈白。

当他梦见这些小孩的时候会尽力帮助他们，让他们过的好，让他们在这个昏暗的世界，令人绝望的世界过的开心。

但是，当他又一次梦见这些让他感到怜惜的小孩时，这些小孩都已经长大了。

他们冷漠的看着自己，用尽了各种手段将他弄死。

火烧、冰冻、活埋……

各种各样的死亡手段都施展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记忆让他怎么都磨灭不掉。

他闭上了眼睛，试图用毅力将身体上的虚弱压下去。

做梦的时候，人是没有痛觉的，所以他之前做这些梦的时候，自身并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却是极度虚弱，甚至连将自己撑起身来都感觉到虚弱。

他现在极其需要喝水。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刚刚那个离开的小孩却是又回来了。

沈白转头看向小孩，小孩手里还端着一个破了口子的碗

小孩和他对视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身体本能的对沈白恐惧。

沈白张了张嘴，想要说写什么。

但是当他一动嘴，就感觉唇上裂开了道道口子，腥咸的血液流进嘴里。

小男孩端着碗走到了沈白的床边，将沈白扶着坐起，端着碗靠近沈白的唇，将碗中混浊不堪的水喂进沈白的嘴里。

沈白有着轻微的洁癖，看见这个混浊的带着泥沙的水，他是拒绝的，但是他现在的身体不允许他拒绝，不得已将这些水喝下去。

男孩将水喂给沈白之后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立马走出了这个房间。

沈白闭上眼，喉间有着尘沙刮过的微妙的痛感却是让他感到无比清醒。

清醒的听见了耳边突然出现的机械的声音。

【叮——】

【系统启动中——】

【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沈白你好，我是“回收系统009”】

沈白看着破旧的屋顶，沉默不语，好像突然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是从破旧窗户吹进来的风。

【009】检测到宿主身体健康堪忧，已消耗系统能量恢复宿主身体。

沈白微微闭上了眼：“你是个什么东西。”

【009】我是回收系统009。

沈白：“……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009】我是污染回收公司第九个人工智系统，宿主可以和我进行交易，通过回收污染物，获得宿主想要的物品。

【009】我并不是突然出现在你的脑中，而是在此之前便已经到达宿主的脑中进行休眠，此次激活是获得了足够的灵魂力。

沈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009说出修复自己的身体时，他的身体便在好转，至少不是动一下身体都那么艰难。

沈白撑着床，坐了起来。

小孩刚刚给他端水的碗并没有拿走，而是放在了一个用废弃铁片堆放的床头柜上。

这个地方是真的废弃到了连乞丐看了都直摇头。

“可以兑换我想要的东西？那也食物可以兑换对吗。”沈白靠在床上，身体都机能还在缓慢恢复。

【009】是的。

沈白靠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发觉身体依旧没有在恢复，他略微沉思便知道这是为什么。

之前009就已经说过，他是获得了足够的灵魂力这才被激活，也就是说，他是没有了能量这才会休眠。

所以现在修复他身体能量的是极其少的，能修复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他又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撑着床起身，缓慢的移动到了屋外。

他出去之后看见的不是灿阳高照，不是绿树繁荫，而是一堆堆高耸入云的垃圾山。

沈白看见这些垃圾山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依靠着那些让他感觉到模糊不清的梦，知道原主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充满垃圾的地方，却没有想到这里的垃圾是如此之多。

现在他还看见了一搜巨大的飞船正在朝向垃圾山倒垃圾。

这些垃圾堆积了太多，又一直没有人清理，底层的垃圾可以是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的，这些垃圾一年又一年的堆积在这里，那味道甚至比化粪池还要恶臭。

作为生活在城市里的，光是看见一些令人觉得觉得不适应的东西都会有呕吐欲望的沈白，实在是不适应这里。

他刚走出来，就被这浓郁到似乎已经变成空气的臭味熏的差点晕过去，靠在墙上干呕了许久，却因为肚腹空空什么也呕不出来。

好一会儿，沈白才略微适应。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发觉就在他房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房子。

他的房子只能放下一个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由此可见，另一个房间小到什么程度。

或许一个成年人都不能站进这个房子。

他能从没有木门遮挡的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况。

那个小小的房子里，乱七八糟的睡着两三个小孩，你的头压着我的胸，你的腿搭在我的脸上，睡姿简直不忍直视。

刚刚那个给他端水的小孩却是艰难的向垃圾山上爬去，因为他知道，垃圾山底的那些都是已经老化的，没有用的东西，只有山顶的垃圾才是新的，那些收这些东西的人才会给物品。

但是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那些再那些星际人来说肮脏不看的的东西，在这里却依旧有人争抢不休，甚至为此牺牲性命。

所以当他们看见有飞梭来到这里倾倒垃圾时，这些小孩只要是清醒的都会前往垃圾山顶去捡拾垃圾。

沈白看着艰难爬向山顶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思考了片刻高喊：“沈诚！下来！”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毕竟他的身体并不允许。

但是这个垃圾堆旁并没有其他的声音，所以才显得他的声音很大，至少爬到一半都沈诚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山顶，哪里已经有几个蹲守在哪里的人开始翻找可以兑换物品的垃圾了，如果在晚一步……

但是对于原主本能的听从，沈诚缓慢的从垃圾山上下来。

他有些拘谨的走到沈白面前。

沈白因为身体都虚弱，现在是靠在他房子的墙上。

他微微耷拉着严，看着面前的小布丁。

小布丁对原主有着极其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变成一种本能反应。

他忽然想到了他做的梦。

那些梦是一个个不同的却令他刻骨铭心行死亡片段。

他沉默了许久。

如果他做的梦便是他现在的处境，那么，那些死亡的梦境，就是他将来的处境。

而导致他死亡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不到一米二的小豆丁。

华国有一句古话：趁他病，要他命。

所以他现在就要了这些小豆丁的命，那么那些死亡的处境也就迎刃而解了。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沈白。

他不会让任何威胁到他活着的食物或者人存活。

但是……

沈白看着面前穿着破烂到什么都遮不住的衣服，身体还因为本能恐惧他而颤抖着，却依旧站在原地的小团子。

他叹了口气。

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面前的这个小布丁才多大点？一脚踹过去还活不活着都说不定，现在就弄死他实在是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沈白扬了扬下颌：“你却给我端个能坐着的东西过来。”

在这里，一个板凳都是稀有物。

沈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从一旁的垃圾堆里翻出一个长方形的铁块，方方正正的放在沈白的面前，放好后又规规矩矩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