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先生,以上就是婚前协议的所有内容,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早上九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了骄阳似火的征兆,潘花花歪歪地靠在二楼的大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花园。这个时候正有几名辛勤的园丁像忙碌的小蜜蜂一般,在花园里前前后后地忙着浇花、剪枝、除草、施肥...耐心地伺候着那些娇艳又柔弱的花朵们。
他换了一个姿势,望着明亮的玻璃窗中映出来的妖娆倩影妩媚一笑,又撩了一把自己闪着健康光泽的金色卷发,娇声说:“没问题的,林助理。”
电话那头的林助理得到回应,又公事公办地说道:“好的。我这就将协议发过去,没问题就可以进行电子签名了。”
“好的~”
潘花花轻快地回答,转头看向红色丝绒大床上躺着的人,又是甜甜一笑。
“婚礼将于三日后晚上六点钟举行。”林助理稍停片刻,像是要突出接下来所说内容的重要性,他放缓了一些语速,郑重地说道:“届时,请务必劳烦潘山先生,潘凤苓先生,以及...罗希雅女士拨冗出席。”
潘花花微一挑眉,倏地转回头,一头蓬松的金色卷发随之晃动。
他又垂眸看向了楼下的大花园,微微昂起点下巴,回道:“可以。”
挂断电话,平板电脑上就收到了林助理发来的“婚前协议”。
虽然,潘花花觉得像薛鹿林那种人是不屑于跟他玩什么偷梁换柱的把戏的,不过他还是将协议中的所有条款都认认真真地阅读了一边,毕竟这关乎到他的——
潘家的利益。
完成了电子签名,合同正式生效。
潘花花关掉平板电脑,随手扔到了一边,又抱臂站到大落地窗前朝楼下望去。他找到了花园角落里残余的那几株郁金香,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打了罗希雅的号码。
“花花?”罗希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与从容,“有什么事吗?”
“母上大人!”潘花花操着矫揉造作的腔调说:“三天后我结婚,麻烦您出席一下我的婚礼,晚上六点钟。”
“结婚?”罗希雅少有地流露出些许不淡定的语气,追问道:“和谁?”
“薛家,薛鹿林。”潘花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株郁金香,说:“人家点名让您去,所以就麻烦您将时间空出来吧,毕竟是薛家嘛~多少要给点面子的。”
说完,他没再给罗希雅任何发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通话。
转回身,潘花花又看了看床上的人,见那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于是又拨出了潘山的号码。
“起了吗?”潘花花一改刚刚的惺惺作态,语气懒散,“和薛家的婚事成了,三天后。”
“这么快!”潘山语露惊喜。
“老公~是谁啊~这么早,人家还没睡够呢~”
潘花花听到手机那头黏糊糊的声音,心里腻烦得要命,他捏了一把眉心,毫不客气地说:“薛家点名要我的亲生父母出席婚礼,潘山先生,罗希雅女士。所以,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别给我惹麻烦!”
“知道了!”潘山觉得在自己的小情儿面前被自己的儿子这样指着鼻子教训,老脸上实在无光,尴尬地低声应了一句,随即转换话题,问道:“合同你都看了?他就要东边那片海域的使用权,没有别的了?”
有别的,但与你无关了。
潘花花不想浪费唇舌与潘山说那些与他无关的条款,于是直接回道:“没了。”
眉间思忖片刻,潘花花又低声道:“东边那片海挨着自由岛,乱得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咱们的海上娱乐项目才每况愈下,那里也没什么商业价值了,薛鹿林要它...想干什么?”
“他应该是想在那边新建一个药厂。对于医药企业来说,研发基地是核心,生产线是命脉,星海医药的那些大型药厂对生产环境的要求都很高,对能源的需求量自然就会更大。这两年,西恒实业的矿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快要搞出来个能源垄断了。我猜测薛鹿林大概会在建新厂的同时也要兴造水利或者是风力工程,启用新能源,这样或许能稍稍绕开一些贾鱼薇那边的制约了。”潘山耐心地为他这个漂亮儿子分析解释着。
潘花花从小就跟在潘山身边周旋于各种各样的交际场合之中,他似乎对于察言观色与洞察人心之道十分在行,带着天生的敏锐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中,他总能成为那个众星捧月般的所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潘花花这个人变得非常的自我又高傲,一切的喜好、利弊也都只从他自己认为的好的或者是坏的角度出发。
所以,上帝为他打开了一扇窗,就必定会再替他关死几道门。他拥有了善查人心的天赋,就失去了寻找商机,洞悉全盘局势的大局观,有时候问出来的问题甚至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这一点潘山倒是看得十分清楚,他一直觉得潘花花之所以会长出来那颗漂亮的头颅,完全是为了凑身高用的,久而久之,他也就释怀了,变得有耐心了,自己的傻儿子还是要慢慢教的...
“这样啊...”
听了潘山的话,潘花花点头低喃。不禁觉得,他这位年过半百还夜夜声色犬马的老爹的那颗滚远的脑袋瓜子里也不全是些带着颜色的昏聩思想,偶尔也有能灵光上那么一时半会儿的时候。
可见,这对父子各自对对方脑袋的认知还是十分准确,评价十分中肯的。
“唔...”
正在这时,一直睡在大床上的人终于“哼唧”了一声。潘花花听到声音,唇角一勾,对潘山快速地说道:“我哥那,就麻烦你去通知一声吧!我懒得理他!”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便一扔,转身走去了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很沉很沉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睁开眼睛时,大脑先是空白了两分钟又接着发懵了三分钟,足足凑齐了五分钟,涣散的目光才慢慢聚焦起来,入眼就是一片大红色的丝绒床帏...
察觉到床边站着一个人,他转动着脑袋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了,脖子有些僵硬,以至于这个简单的动作又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被完成。
床边的人是背对着落地窗站着的,窗外照进来的刺眼阳光让床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他眯眼看着那九曲十八弯的轮廓,渐渐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昨天是他21岁的生日,几个朋友一同来替他庆生。结果,几个人喝着喝着窗外就开始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喝着喝着就开始喝大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被雷劈了还是喝大了,他就那么迷迷蒙蒙地失去了意识...
然而现在却在这样一张大床上醒了过来,他不禁想到:难道是酒后乱xing把哪家的黄花大姑娘给睡了?!
这人略显局促地摩挲着身下柔软的触感,一边感叹这床品的质量真他妈的好,一边又在仔细地辨认床边人的长相,猜测着自己到底是把谁给睡了!
这要是个长得好看的还成,要是个长得不好看的,还非要他负责任的话...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床边人的脸孔也跟着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床上的人看着这张渐渐清晰起来的脸孔,眼睛也跟着慢慢瞪大起来,最后几乎要将两只眼珠子瞪脱了眶了!他惊悚地望着这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孔,嘴唇哆嗦了差不多有两分钟的时间,才艰难地问出来那三个字:
“——你是谁!”
金发男人抱臂,微微俯身看着床上的人,观察了片刻,确认人是完全清醒过来了才倏尔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潘花花。”
听到这三个字,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睛,顿觉一阵大脑空白,蓦地萌生出一种荒谬的滑稽感,他用手指头点了点自己,又问:“...那我呢?”
“你也是潘花花啊~”金发男人扔过来一个平板电脑,说:“自己看吧。”
“昨夜,由于外太空不明星体的撞击,打开了多元宇宙间的虫洞,故而有多名平行空间的人类被传送到我们的世界里,请大家注意...”
视频还没有播放完,床上的人就猛地抬手按下了暂停键,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
这对面的人简直是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是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而对面的人则是一头亮金色的长卷发。
这个黑头发的潘花花像是发了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金毛美男子,两人默然对视了片刻,他像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长长地吁出了一口由于震惊过度而阻塞的浊气,然后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苦笑,道:“你们也太无聊了,虽然我的生日是四月一号,但那也是昨天了,今天再玩这个,没意思了吧?”
他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间卧室,四周墙壁上全贴着带有浅浅浮雕的米黄色壁纸,整体的装潢风格是那种十分浮夸的欧洲宫廷风。
瞧瞧他现在睡着的这张红色丝绒大床,以及对面那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梳妆台,还有窗前的真皮沙发,墙边的复古橱柜,地上铺着的花纹繁复的厚实地毯...无论他看向哪里,哪里都像是外国名画里那些路易十几该住的地方...
再低头看看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套柔软丝滑的黑色真丝睡衣,闻到了上面隐隐散发出来的玫瑰香气,他忍不住嘟囔道:“你们...这也太下血本了...”
虽然,内心依旧期盼着这些只不过是朋友们和自己开的一个迟到的愚人节玩笑,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如开始时那般坚定了。
他的同学都是和他一样,家境平常的普通人,试问又有谁会下这么大的血本,营造出这样一个奢华的环境,就为了要逗他玩?
更何况——
他猛然间抬头,再次看向对面那个还带着满脸笑意的“潘花花”,怎么会有人跟他长得这样像,难道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这厢,黑头发潘花花的脑袋已经快要被自己搅和成一锅浆糊粥了,那厢的富贵金毛潘花花已经双手一摊,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没错,就是个玩笑,你走吧。”
——?!这一反应可真是把黑头发潘花花给彻底整懵了...
怎么?这就玩完了?!
花这么多钱,又是布置家具又是搞易容的,就体验这么一会儿就完了?
他将信将疑地溜下了床,穿上床边那双和他的睡衣很相配的黑色布艺拖鞋,不知道是舍不得这富丽堂皇的卧室,还是对刚才那则视频里的消息有所怀疑,这个黑头发潘花花的脚步移动得十分缓慢,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个金头发潘花花又慢吞吞地挪到了门边。
心道:不管怎么着,先出了这道门再说!然后,把那群不着调的狐朋还有狗友们全都找出来挨个问一遍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这么想着,他便伸出了手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碰上那一枚黄铜色的门把手时,身后的人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黑头发潘花花蓦地转回头来,刚刚没有播放完的那段视频又被按下了播放键——
“请大家注意,若是发现来自平行空间的人类请务必上报各地政府部门。为确保社会稳定,已发现的来自平行空间的人类已被qiang决。”
枪·决?!
视频里那女人说话的语气无波无澜,就像是在说一件“今天的早餐我喝了一碗麦片粥”那样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黑头发潘花花却已经被惊得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能挪动脚步。
“枪·决?”
他出声,只是想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坏掉,他并没有听错!
“嗯,是的。”
金毛美人缓缓点头,走过去替对方打开了门,非常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礼貌地说:“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
黑头发潘花花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里像是被灌进去了两桶铁水,瞬间就被浇铸在了地面上,僵硬得难以动弹半步。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奇幻的梦境,只是朋友们在愚人节跟自己开的一个小玩笑,但是当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和眼前人的反应时,本能的直觉在告诉他——
这一切全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