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回来了?”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女抱着柴刀看着眼前的人。很快就注意到男人身后有个小尾巴。
“师傅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狸奴,真好看嘞。”她看着那个小孩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蜃,莫要闹她。”男人动了一下手把女孩往身后护了一下。
“师傅在何处捡的?师母又要头疼了。”云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柴刀换到右手上翻出一个好看的花后别在腰间。她抬头同男人说话没注意那个小孩正盯着那把柴刀出神,“师母正做饭呢,师傅想好怎么…嘿!小鬼。”
话未说完便发现女孩突然冲出来要抢柴刀,她反应及时立刻撤步同时按住自己腰间,“做甚?”云蜃不笑了,眼睛盯着被男人拉住的女孩。后者眼睛死死盯着她腰间的柴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手还挥动着想要挣脱。
男人叹了口气,在她后脖颈上轻敲了一下女孩就软倒在他手里,“这孩子是剑谷遗孤,受了伤,暂时不能言语,稍不注意就要自戕。”说着就把人抱起来递给云蜃。
“剑谷遗孤?”云蜃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方才的笑意全都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愁容。“我带她回房,身上还可有伤?”男人回:“说来话长,你先把她安顿好,我会让你师母去看她,你莫慌。”男人取下云蜃腰间的柴刀,“你回去记得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别又叫她寻着机会,她这样你应当是最了解的。”
“师傅放心,我熟悉的。”云蜃将自己的紧张压下去抱着她回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后又开始收拾屋子,墙上挂的两柄横刀,一长一短,她把刀取下轻踢了一下床角,一个暗格弹出来,刀放好以后又把桌上的小刀丢进去,转悠一圈连缝衣服的针都没放过。收拾好以后她又去打了水给她擦了一下脸和手,“伤的不清”。她在心里总结着。
“应长风说带了个小孩回来了?还说有伤,我来瞧瞧!”门被人推开,季年抱着药箱就进来了。
云蜃见了来人,便端起水盆准备出去:“要师母费心了,我去厨房看看。”
“去罢,去罢。别让他坏了我的锅。”季年摆摆手说道。
云蜃快步走去厨房,应长风束好袖口正在锅里翻炒。“师傅说那孩子是剑谷遗孤?‘断缘’呢?”她走过去帮忙扒了一下灶炉里的火。
应长风摇头:“我本已与剑谷谷主通过信前去拜访,不承想剑谷遭此劫难。只找到这个孩子,把她带回来,想着也许她知道点什么。”
“是什么人做的?剑谷虽然大不如前,但门客还是不少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这孩子是我在一口井里发现的,有个女人用身体堵住井口,我听见水里的动静才救上来。话也不说见着我就咬,一不留神就要往墙上撞,和你当初一模一样。”应长风取了个盘子装菜,出锅,一气呵成。
“我那时肯定没有咬你。”云蜃反驳。
应长风没回这个话只道:“我看痕迹估计不止一伙人,路数很杂,我让惘然去查了,等他的消息罢。去喊你师母来吃饭,你端了饭菜去守着她,应该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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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敲昏的叶宁再次看到了自己娘亲,她趴在井口眼睛到最后也没闭上,就那么看着叶宁,她问道:“带我走不好吗?带我走,别丢下我。”
可梦里的娘亲只是张了张嘴,说的是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她挥舞着手往井口爬,却在快碰到娘亲的时候掉落下去。
失重感让她从梦里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她抬手便想推开那人,可惜使不上力。
“别动,要摔了。”温柔的声音响起,手臂使力将她带起扶回床上,这才看清是刚才在外面见过的女子。
面容清秀,夸一声仙子也不为过。可惜右眉上有一道疤痕,将柳眉切断,让好看的脸添了一分破碎的感觉。
“饿不饿?你路上应当不老实,师傅多半是照顾不好的。这里有粥,你吃上一两口,师娘的药快要好了,你得垫肚子。”叶宁看着她把桌上的粥端过来,搅动着勺子还吹了一下接着就要来喂她,勺子递到嘴边,她把头偏开。
“我可听说了,你路上也绝食过,被师傅硬塞着才吃的,你不会想我也这么做吧,我可没我师傅有经验。”那人拿着勺子追过来,叶宁听了这话眉头一紧。
应长风救她出来后,她看见与自己对视一夜的娘亲背后有一道见了骨头的伤口,周围躺着三个蒙面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她听见应长风问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家里出了叛徒,带着一帮人夜袭剑谷,见人就杀,爹爹和娘亲都死了。只剩自己还活着,有何意趣?所以她出井后第一时间就对着墙就撞去,被拦下,应长风点了她的穴道带她出谷。她绝食,应长风就掰开嘴喂,那滋味很难受,却依旧不肯张口吃饭。
云蜃见她这样也不急,收回手平淡地开口道:“绝食嘛,一开始就是觉得腹中饥饿,慢慢地你会没力气,会头昏,发冷,心口难受,还会掉头发。”边说着还看一眼床上女孩的青丝,脸上是带着促狭的笑。
叶宁转过头来正奇怪她怎么这般清楚,却对上那双带着促狭的眼睛。
“不是一两天就能死的,你想试试?或者是你那天想抢的柴刀?那刀并不锋利,你想割破喉咙也不太可能,我师母医术很好的,到时候你也只会觉得疼,还是死不了。活受罪可比死难挨,你考虑一下?”云蜃回忆着自己体验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叶宁眉头快要打出一个结来,这几句话突兀的闯进心里把自己一直压下去的害怕钩了出来。路上她绝食的时候滋味不好受,被应长风掰开嘴喂食也不好受,背上挨的那一掌受得伤搅动着她的肺腑更不好受。
最最难受的,是遭遇横祸之后,自己心里那绝望之余又一直无法驱散的不甘。
即使一遍遍的和自己说都是因为自己,死了就好了,可以见到爹娘,可以让仇人不如意。
但是,她又是不甘心的,她想报仇。
勺子又递了过来,这一次叶宁没有拒绝了,粥的温度很合适,吃下去觉得胃里很暖和,云蜃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完,期间应长风过来送药,见叶宁很配合地吃东西,也不觉得奇怪,只说了句:还是你有办法。
粥吃完云蜃又照顾她喝药:“可怕苦?这里有些松子糖,你喝完我给你吃。”叶宁拧着眉头喝完,觉得苦却又不好意思要糖。云蜃看她什么表示都没有手却攥紧了被子不禁失笑,捏了松子糖说道:“张嘴,这个好吃。”叶宁又把头偏了过去。
云蜃也没有强求,自己吃了糖,又去拿桌上的纸笔,“我叫云蜃,救你回来的是我师傅,叫应长风,我师母叫季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纸笔塞到她手上,叶宁叶没动笔,只是盯着那张纸看,眼瞳里一片漆黑,了无生气。
“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活,你在这里摆着一副求死的脸,却因为我说的死不了会难挨选择吃饭喝药,你真的想死吗?死了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活着的人可以。”云蜃看着窗外的晚霞,暖黄色光照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粥熬的太久了一样。
但是叶宁从话音里听出来这不是一句安慰她的话,不是应长风一路上同她说的,你要活着去报仇,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如此的这种听起来空洞的话,眼前这个人,是同她一样的。
写了字的纸递到了云蜃眼前,因为写的人没什么力气,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上面写着:‘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