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一处医馆中,许京墨刚替今日的最后一个病人开好药方,外头太阳已经落了,一片极美的云霞染红了整片天。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您真是医者仁心!”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怀中搂着约莫一岁大的小儿,一脸感激的朝那位好心的医者道谢。
对于这种直白的感谢,许京墨向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好匆匆起身拦住对方的鞠躬:“不用客气,孩子的病要紧,你快去抓药吧。”
闻言,对方便匆匆到前头抓药处去抓药了。
"京墨,你该回去了。"
看诊处的帘子被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褂的中年男子掀开,他言语平淡,但无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命令感。
许京墨方才欣赏美丽夕阳的心情此时已消失殆尽。
她不情不愿的答了声好,又带着些希冀问道:“常伯,我今天能自己回去吗?”
常伯眉头一皱,但看见许京墨的眼神又无端的有些心软,他轻叹一口气,“罢了,但只准这一次,你父亲叮嘱我叫你少见外人,你一个女子到底是对名节有碍,若不是你父亲——”
常伯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失言,他放缓了语气,却还是语重心长道:“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他都是为了你好。”
许京墨低眉顺眼的点点头,又指着自己放在一边的帷帽道:“多谢常伯,帷帽我都准备好了,不会叫旁人看见我的。”
许京墨自小就是一个稳重的孩子,她也实在是憋的很了,思及此处,常伯心中暗自叹气,许家实在是造孽。
带上帷帽从医馆的角门出来后,许京墨才长舒一口气。
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后,便是这禹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道。
宽阔的青石板路的两侧大小商铺林立,路边还有挑着扁担,推着小车来叫卖的小商贩。
许京墨走在街边,一时间有些目不暇接。
“豌豆黄呦,大块的豌豆黄呦……”
豌豆黄叫卖的声音实在是突出,惹得周围小孩急急忙忙从街头巷尾窜到了豌豆黄附近。
许京墨曾经吃过豌豆黄,不过是小时候母亲去外祖家走亲戚时随手带回来的小点心,但许京墨却是记住了那个味道,香甜软糯,口味适中。
见那些小孩子一窝蜂的上去围绕在挑着扁担叫卖豌豆黄的中年妇女面前,许京墨墨了墨在即腰间的钱袋,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同上去排了队。
那中年女子手脚麻利,收钱装袋一点也不含糊,不一会便轮到了许京墨。
“大娘,这豌豆黄怎么卖?”
中年女子抬头瞥了一眼眼前声音细声细气的年轻小姐,她的声音不由得也放缓了些,“一块这么大的豌豆黄五个铜元。”
许京墨爽快的付钱,伸手结果那黄橙橙的豌豆黄,仔细一瞧,豌豆黄上面还放了些红枣,虽然不算多,但到底是给这豌豆黄增添了些味道。
在许京墨举着那一块心心念念许久的豌豆黄,正准备下口时,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掰向了另一边。
“呸,你这个小娼妇,花着我家男人的钱在这吃香的喝辣的,让他不顾我们一家老小!”
许京墨被突如其来的女人搞得莫名其妙,她紧紧捏住手中的纸袋,不让豌豆黄飞出去。
“你认错人了。”许京墨带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女孩因突如其来的拖拽而惊慌失措的声音。
四周一下便聚集起了数个看热闹的路人,方才将豌豆黄卖给许京墨的那个中年女人也收了摊子,她蹙着眉挤上前来,劝道:“我看这个小姑娘不像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女人神色更加癫狂,她指着自己被水洗的发了白的衣衫,另一只手紧紧锢着许京墨的肩。
“我今天早上看见了,这个小娼妇集市穿着这件衣服和我家男人一起从房子里走出来!”
许京墨努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那女子的手就如同铁箍一样牢牢抓着她的肩膀。
因为要出来坐诊,许京墨身上的衣衫还是以属舒适方便为主,所以只是一件普通的,从成衣铺中买来的蓝色袄裙。
“我并不认识你的丈夫,你认错人了!”许京墨自小被父母保护的很好,从未直面过这样蛮横的存在,哪怕家中医馆有人上门闹事,医馆外也有几个护卫阻拦。
那女子双目猩红,她粗暴着将许京墨头上的帷帽掀开,“大家伙瞧一瞧看一看了,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好好看清她的脸,省的自家男人的魂儿被勾走了。”
许京墨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的一下便将那女子撞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她被满腔怒火气的涨红了脸,也只憋出来了几个字:“颠倒黑白,满嘴荒唐,你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身边围观人的窃窃私语,更是叫许京墨感到难堪,她低垂着头颅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倒霉地方。
一边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许京墨,张牙舞爪的想要冲上前再一次钳制住许京墨,好在她身边不知何时上来了两个看不下去的路人阻拦。
忽然,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洋装的年轻女郎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鼓掌。
“真是愚蠢啊,对付错了人都能不知道。”
众人不知所以,许京墨骤然抬起头看向眼前替她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抬手便指向了许京墨,朗声道:“今日我身旁有人晕倒,将他送去许氏医馆时正是这位小姐坐诊。”
一时间众人哗然,那闹事女子微微一怔,一双眼睛嫉妒的发红,她朝许京墨的方向啐了一口:“她长成这个狐媚样子,就是为了勾引人,不知检点的小娼妇!”
卖给许京墨豌豆黄的那位大娘此时再也忍不住,她忍不住出声:“人家小姑娘家家的,被你上来就是一通胡搅蛮缠,你不去找你那勾三搭四的偷吃丈夫,还来随便攀扯,还真是活久见了。”
许京墨深吸一口气,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她和那女子身上,但她的视线定定的盯着那女子,人生头一次大声:“我的样貌是父母所给,是上天已经注定了的,是你自己眼盲心瞎,看什么都是龌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