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热。”
“好热……”
“呼……”冬日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身上,少年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嘀咕着热。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前方有一点昏黄的灯光闪烁。
少年脱的只剩下底衣,抱紧双臂,指甲青紫,紫红色的双唇上下抖动。
忽然,昏黄的灯光里走出一个人影,他蹵的跌坐在地上,面上浮现出恐惧,“是,是是……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呵呵呵呵……”
寂静的夜里传来阵阵低笑,又在片刻后归于平静。
风雪中多了一具冻僵的尸体。
————
“呼…终于到了。”云落衡拍了拍身边的马匹,望着城门上“盐水县”三个字由衷的叹息。
这几天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在上任之日到达。
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只有几个,还有个官差模样的男子在门口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云落衡好奇看了一眼,就径直入了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刚进去,就看见街道两边站满了人,挥舞着双手,高喊着欢迎,两边还有人指挥。
云落衡默默的牵着马往旁边靠,边上的好心人给他让了路,让他可以从人群的背后过去,而不是走在人群的中间。
“这是在做什么?”云落衡忍不住问旁边一个大哥。
“你是外地来的吧。”大哥上下看了一眼云落衡,穿着白色窄袖短衫,因为赶路而有些风尘仆仆的脸看上去也有几分疲惫,像个书生,“来求学?”
“求学?”云落衡疑惑。
“算了,不重要。”大哥摆摆手,解释说,“今日是我县新县令上任的日子,大家伙儿都来这里欢迎呢。”
“对对,我们一会儿就这么喊,来,再来一遍!”指挥的人话语刚落,“欢迎”声此起彼伏。
云落衡嘴角抽了抽,好家伙,所以这是来欢迎他的?
没错,云落衡就是新上任的盐水县县令,因为种种原因,他一个人来的,所以门口那个官差也是在等他了?
抬头看了一样人群,云落衡决定就这样从人群背后到衙门吧,要人他从人群中间过……他会死。
“有什么好欢迎的,还不是一丘之貉。”
忽然,人群里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云落衡悄悄放慢脚步。
“嘘,可不敢说。”有人拦住他,“你不要命啦。”
那人便禁了音,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奈举起双手,配合着官差挥着手,喊着欢迎新县令的口号。
云落衡看着他们有些冻红的手,吐出口白气,搓搓手,心想这天可真冷,还是得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走过城门口那条街,末端站着穿着官服的四个男子,云落衡站在后面偷偷打量,中间那个看着最年轻,二十多岁模样,两边的都是三十多到五十多岁的模样。
似乎在说些什么,距离太远,云落衡听不见,只看见门口刚刚张望的那个官差好像在汇报什么。
应该是说他人还没到?
云落衡扶额,他不知道现在是该直接到衙门还是直接到衙门。
“喂!你做什么的?”忽然,有个官差指向云落衡,“站那里干什么,不是说不许把马牵进来吗?”
一瞬间,所有人都转了过来,排练都人群也停下,几百双眼睛全部落在了云落衡身上。
云落衡不由的退后一步,贴紧自己的马,看了眼地面,没有地缝,转不进去……
“额,那个,那什么……嗯。”云落衡看着走进的官差,尴尬揪着马绳,“如果我说我就是你们要等的人呢?”
众人:????
还中间最年轻的那个人先反应过来,走到云落衡面前,“阁下的意思是,您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是。”事已至此,云落衡也只能承认,他拿出行李中的文书,“在下云落衡,新上任的县令,这是公文。”
那人接过,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双手呈着文书还给云落衡,“原来真的是县令大人。”说着不等云落衡反应就对旁边的人说,“县令大人到了,还不快喊起来。”
“喊起来喊起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人群一瞬间爆发,不仅如此,云落衡还被那个人拉到中间,让他感受盐水县百姓的热情。
云落衡尴尬的脚趾都要把鞋抠破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需要的是个地缝?
走之前没有人告诉他盐水是这个样子啊,亏他出发前还去拜访了前任盐水县县令,现在已经在京城礼部任职。
上一任县令告诉他,盐水县民风淳朴,衙门里的人都很好相处,只要干好自己的事,就能早日回到京城。
可是,云落衡牵着马,看着两边欢呼的人群,身边面上堆笑的官员,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哪儿哪儿都尴尬。
“在下张强,是本县县丞。”拉云落衡到中间的人对自我介绍说,他模样端正,略带女相,看着倒是挺秀气,说话做事不急不躁,是个沉的住的人,“多有怠慢,还请县令大人见谅。”
“没没没,没怠慢。”云落衡赶紧摆手,心想,求求你们赶紧怠慢我吧!
“这位是罗鑫盐水县训导岳净,”张强指着旁边一个五十岁模样,胡子花白,官服穿的也不算正的小老头说到。
“见过县令大人。”岳净揖手。
“这位是盐水县主簿罗鑫。”张强又指向一个瘦高的男子,看上去比岳净年轻一点,眼角细长,云落衡知道不应该,但是他还是很突兀的想到了“贼眉鼠眼”四个字。
“这位是盐水县典史杨洋。”
云落衡看过去,这个看着又要年轻一些,不过还是没有张强年轻,应该三十多岁,看着高高大大的,倒是比那个罗鑫看着合眼缘。
“今日您上任,本想着好好接待您,让您感受一下盐水县的亲切,没想到我们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介绍完各个人后,张强才客套的说。
“没事没事。”云落衡赶紧摆手,动了动自己笑僵的脸,“麻烦各位了,只是……”云落衡停顿一下,看了眼还在卖力欢呼的人群,对张强道,“要不叫大家伙儿都回去吧,天怪冷的,我这反正也到了,也感受到了大家伙的热情,够了够了。”
“好。”张强笑眯眯的应下,转过去让所有人散开。
云落衡暗自松了口气。
“县令大人,外面冷,我们回衙门?”张强转身说道。
“嗯,好。”云落衡把马给了上前的官差,和张强一起去了衙门。
先是再次认识寒暄了一番,了解了一下衙门的房屋布局,以及云落衡住的地方。
他只身一人来盐水,别说护卫了,连贴身小厮都没带一个,最后决定住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而不是张强所说的,豪华的巨大的前任县令住的地方。
他就一个人,占那地干嘛?
晚上云落衡接受张强的邀请在盐水县一家不错的酒楼吃的接风宴,也不算名贵,也没叫女子作陪,这个张强还在观察自己。
云落衡想。
晚上一个人躺着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张强一行人。
这一晚上看来,盐水县的衙门都是以张强为尊,他说什么,其余几个人就跟风,他一个眼神,其余人就知道该不该闭嘴,还是该说其他的。
看着情况前任县令的“干好自己的事”恐怕还有些深意在里面,这个盐水县,应该没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唉……”云落衡翻了个身叹气,也是不知道自己是到了龙潭还是虎穴,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云落衡睁开眼睛,看着昏黄的油灯,撕开一个地方虚伪的面具,将黑暗暴露在阳光下晒死,本就是他的职责不是吗?又有什么好退缩的。
云落衡揉了揉脸,灭了灯,鼓舞自己一番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