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轻点轻点!”
“你听到没啊江绪!疼!”
原冶坐在沙发上,咧着嘴面色痛苦地看着眼前给他擦药的人,随着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继而把自己的脸往后移。
他想躲开酒精往脸上伤口消毒的刺激,无奈给他涂药的人却丝毫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原冶每次偏着头想移开便会被强硬地扳回来。
几次下来,原冶不挣扎了,他瞪着眼前涂药的人,那人修长白皙的手仍强硬地勾着他的下巴,不容许他有躲闪的念头。
“现在知道疼了,打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过。”
江绪冷淡地开口,声音低而生硬,说完手下力度又加大了些。
看看,这力度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原冶觉得自己脸上的伤要加重了,江绪真不手下留情,药水涂上脸还得被他不留情地抹开。
听到江绪的话后,原冶本想发作的嘴又重新闭上了,一半是因为他觉得挺对不起江绪的,这人平日里都冷着一张脸,现下这脸瞧着更冷了,还有一半是因为疼的。
等到上完药,原冶的怒气已经被消磨光了,他瘫坐在沙发上,双眼像是没有了聚焦一样。
看着江绪把药箱放回原位,原冶才缓慢地坐起身,他随意地抬着手往身旁一指:“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他抬眼看向江绪,又指了指自己:“心胸宽广,英雄救美,无愧于心。”
原冶说完故作惆怅地摇摇头,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看他的目光依旧是冷而淡,原冶本想打哈蒙混过去的,现下也蒙混不过去了。
原冶不自在地收回手指,指尖不自觉地蜷在一起,这是他往日里不知所措时会做出的动作,尽管他本人毫无察觉。
外面的天色渐晚,客厅的遮光帘几乎全开着,室内没开灯,显得昏暗。
冗长的沉默里,这种带着压迫感的氛围让原冶很不自在,他余光瞥了一眼端坐着的江绪。
江绪长得太过英俊,他端坐在沙发上,从遮光帘上透过室内的那一点光线刚好映在他那边,木质的地板和他身上整洁干净的衬衫出奇的合适。
原冶在这冗长的沉默里眯了眯眼,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感觉坐在他对面的江绪配上这景像油画里的绅士,不管什么场合都很能保持礼仪,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看他一眼,他下一秒眼风一扫你就得完蛋。
想到这原冶嘴角又勾起了弧度,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因为现下江绪的怒气已经把原冶搞的沉不住气了。
想到这层原因,原冶有些心虚地把目光收回来,归根结底是自己把人惹成这样的,于是原大少爷想了想,非常大度的主动抛出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沙发上坐着的人依旧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这可太糟心了。
原冶前一秒还在想江绪凭什么不理他,下一秒就开始想该怎么哄他。
原冶行动力很快,他这边刚想完,下一秒便开始发挥他的演技,立马眉头紧皱“嘶”了一声。
江绪听到这话后果然看了过来,原冶手指轻碰着脸上的创口贴,“你刚太大力了,痛死我了。”
“不过看在你这么担心我的情况下,我还是很能体谅你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起身往江绪身前站定,他垂眼看着依旧冷冰冰的江绪,语带笑意,“所以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原冶平日里能低头垂眼看江绪的机会不多,在江绪分化成lh前,原冶还能勉强跟他平视,但现在江绪已经明显高过了他。
“等过几天哥带你庆祝去。”
“庆祝什么?”
“庆祝你英雄救美一身伤?”
江绪终于开口了,他眼皮抬了抬,眼尾修长内敛,五官是带着冷感的好看,跟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搭,此刻显得过于冷漠了。
“过分了啊江绪。”
“我都说了我有考虑有把握。”
好心好意地哄了人这么久却被冷嘲热讽,原冶脾气也上来了,他笑意消失,神情冷淡下去:“他们就算再来几个人我也打得过。”
“你有考虑就不会一个人跟十来个人打,甚至还是一群lh。”
“你至少—”
至少叫上我。
“至少什么?”
不过江绪没接下去,他看着原冶疑惑的神情后偏过了头:“没什么。”
看着江绪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原冶脾气来得快也散得快,他垂眼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江绪发质蓬松柔顺。
这种机会真的是太少见了,他伸手想触碰,手伸到半路却又不自然地收回来,最后轻拍了拍江绪的肩膀:“差不多行了啊,我答应你下次不会那么冲动。”说完点点头,显得自己有诚意些。
不理人的冷冰块终于融化了些,江绪余光瞥了一眼放在肩上的手,骨节上破皮的伤口更显得手苍白,江绪皱着眉,想到刚才这人夸大的呻吟又忍不住拉过肩膀上的手:“还会很痛吗?”
听着江绪明显缓和下来的声音,原冶知道这人已经不生气了,但他刚才演的有点过,现下又不好直接说不痛,于是原冶眉头微皱:“有点。”
说完感觉抓着他手的力度又放轻了些,手指骨节上的破皮伤口被轻轻地吹着,原冶手指下意识地蜷起又松开,拂过凉意的伤口有些敏感,原冶感觉自己心口好似也被这呼出的凉意收紧了一下。
原冶轻皱眉,他想收回手却被扣住了手腕,力度不重不许他挣脱,他下意识地看向江绪,撞进了江绪的漆黑眼眸里。
原冶有些不知所措:“你……”他顿了顿,避开眼神又抽回自己的手:“我又不是小孩。”
江绪垂眸看着空空的手掌心,他把书包里的卷子放到桌上,随后站起身看向原冶:“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有事就叫我。”他顿了顿:“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原冶低着头出神,听到这话下意识哦了一声。
他这阵子腺体那块一直不太舒服,还会泛红,他自己其实不太在意,这种情况之前或多或少都出现过,请假缓几天就没事了,但后颈的症状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原冶这才迫不得已在网上挂了号,做完检查往回走时,就看到了职校那几个洗剪吹拦着附中的学生找茬。
原冶是坚定的能动手就不废话的性子,但这次还真不是他先动的手,他本来想着以理服人,却没想到那几个洗剪吹刚好之前在原冶这里丢过面子,这次看到了直接就动起手。
原冶没办法,他对着那几个附中的学生笑了笑:“快走吧,别被伤到。”随后便往旁边一脚踹过去。
他们打架的动静不小,刚巧碰上放学围观的人也不少,等到有人来跟江绪说的时候斗殴已经结束了,江绪跑到学校后街的时候就看到十来个穿着外校校服的人趴在地上,而原冶也没好到哪去,他脸上挂了彩,白色校服也有凌乱的脚印。
看到江绪的脸,原冶皱着眉对他招了招手:“过来,疼死哥了。”
当时疼得龇牙咧嘴的原冶并没有看清江绪的模样,不然就该知道这人的怒气有多大,最后原冶在沉着脸的江绪搀扶下回到家。
想到这原冶感觉他后颈上的腺体又开始作恶了,隐隐约约又开始泛起了痛意,这疼痛与身上伤口的痛楚不一样,实在是恼人得很。
原冶他妈很早就过世了,他爸整天出差工作,一年下来见不到几面,原冶对此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他爸嫌他是个累赘,巴不得不见他,除了每月准时打到卡上的那笔高额的生活费外,父子间基本没什么交流,他的生活除了从小带他的保姆照顾他外,没有其他人了。
江绪对他来说不算其他人,是个特殊的存在。
原冶很多时候对江绪是羡慕的,江绪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在江绪高中时候因为江绪爷爷生病而选择长居在滨城,家里人本想给江绪办理转学,但江绪拒绝了,现在虽然只有放假的时候过去,但跟原冶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江绪一家人搬到原冶家附近的时候,原冶还很小,孩童的年纪免不了对外人好奇,虽说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比他小半岁不爱说话的弟弟,但在后来的生活里,原小霸王依然凭着我的弟弟只能让我欺负的心态保护着江绪。
只是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依旧会出现在他身后,却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原冶其实挺纳闷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突然变得比他高了,性格倒是比小时候还要冷淡了,甚至两人间的身份也对调了,被更多保护照顾到的一方渐渐变成了原冶。
或许是在江绪初中开始学跆拳道而原冶腺体受伤没去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江绪分化成lh后。
原冶是个例外,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腺体发育完整一般是在十四五岁,原冶腺体发育相比他人发育得较慢,身边的江绪比他小了半岁,不出意料也在高一的时候分化成了lh。
两年前江绪分化成lh后,原冶却迟迟还没分化,直到原冶腺体不适被江绪逼着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腺体发育要比常人晚一些。
对于分化这件事,原冶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无非就是比其他人晚了点,再怎么样自己也会是lh。
经江绪这么一提,原冶点点头突然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附中住校的多,走读的少,原冶是走读生里跑得最快的那一批人,江绪恰好相反。
往日里除了被原冶半强迫地拉去吃饭,江绪一般都是临近晚自习时才回来,因为成绩好总是被老师叫去帮忙,要么就是被他们班的人围着答疑解惑。
今晚这么快就出校门,原冶当时看到他还有些不敢确认。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原冶闻言顺势重新靠在沙发上,他偏头看了眼站在玄关处的江绪,在对方准备出门的时候,原冶轻噢了声:“行吧,后天去看。”
江绪身影顿了顿,他看了眼仰靠在沙发上的人应了一声。
原冶听到了关门声,整个屋内又重归安静,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原冶没开灯,他拿过卷子借着手机灯亮回到楼上房间,虽说不像江绪那般让人望尘莫及,原冶成绩其实也还不错,几套卷子做完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十。
疲惫让原冶久违地感到孤独,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烟气的房子,原冶有时候想自己就像画本里久居在秘密基地里的怪人,固执地坚守自己的领地,不让别人入侵,也把自己困在这,却又像一个天真童稚的孩童,在自己的一小方世界里,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小朋友难过时能躲进家人的怀里被安慰。
原冶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他想他才不是需要被人关心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