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泽天汗流浃背,双手沾满机油污渍,眉间滑落晶莹的剔透汗珠,他抬起胳膊肘抹了把脸,再撩起蓝色工作服下摆粗鲁擦汗。
汗水一道一道地顺着清晰肩胛淌下,淌过紧实的蜜色腰线,腹肌明显而诱人。他神情专注,因沉思而蹙眉,杏眼紧盯着EA888发动机发愣,起身欲要拿地上的传感器,突然顿住。
“小泽天,预约的那个伙计来找你了!”
“哪个伙计?”邱泽天放下传感器,疑惑地问:“姓秦?”
“不知道,你先去接!指定要找你。”
他无奈脱下肮脏的手套,嗅了嗅身上汗臭味,抓脑袋郁闷烦躁走到店门口,瞧见是那辆奔驰C双眼一亮。
他大步流星雀跃跑上前,看清驾驶位上的人,倏地止步,脸一下沉了下来。
男人不紧不慢从车里下来,理了理古着短袖衬衫,休闲米色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板鞋干净昂贵。浅色皮带点睛之笔,将衬衫与西裤利索的分界开来,那股慵懒与矜贵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然而然,没有丝毫做作与刻意。
男人神态悠闲,从头到尾散发着年轻人的魅力与朝气蓬勃,站在修理厂最狼藉的位置如同淤泥中荷花,两人差距了然。
对方笑着递了个根烟给他,“不要太明显了。”
什么明显?小泽天见他就黑脸。
“洗车吗。”邱泽天接过烟叼在嘴里,闷闷不乐瞥了眼身后锃亮的奔驰,“星期一刚洗,又来做什么。”
男人意味深长,“你说呢?”
邱泽天吐雾皱眉,不耐烦再道:“说,我还要修后面那台大众。”
男人目光深邃有神,轻笑告诉他想改电动尾门。
“不行。”邱泽天脱口而出,夹烟不悦,他知道这是谁的车,“齐哥说要改的?”
对方意味深长打量他的脸,痴痴地笑,没了那副稳重成熟,笑起来露出洁白下牙尖尽显阳光,有颗俏皮的虎牙格外明显。活脱脱朝气蓬勃的贵公子。
邱泽天咂舌感慨,别扭侧过头嘀咕:“改就改。”
男人盯着邱泽天忙碌的背影,双腿弯曲后直立,结实却略显单薄的后背,蓝色工作服被浸湿大块,腰间尤其明显,诱人的脊背若隐若现的肌肤。
“是不是齐哥说要改的?”邱泽天手忙不停,嘴里喋喋不休发牢骚,“为什么最近他没来……”
“我想改,他又不会说我什么。”
听这话邱泽天神情不悦,将工具粗暴扔地上,用力地拆下原车锁。
而身后男人目光依旧赤裸,端详一番他装电杆时弯腰紧翘的臀部,他已经透过厚实的牛仔裤浮想联翩,不够,甚至还想用手抚摸那——
“喂!好了,来看看。”
意淫被无情打断,男人不紧不慢收回视线。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粗略瞧了一眼,点点头关上后备箱门想直接去前台交钱,此刻邱泽天却展臂挡住他,“给我就行,三千。”
“三千?”男人情不自禁嘴角上扬,“我是有钱,不是傻。”
“二千五。”
“这价也贵了吧。”
“双杆都这个价。”
“你很缺钱吗?”
邱泽天哼了声揶揄,“只有你不缺钱。”
男人不假思索掏出手机摁了几下,而后潇洒摇摇,“已经转过去了。”
邱泽天有些讶异,他只想骗骗对方,没想到他说给就给。不过小泽天原本就没什么道德心,当着他面点了收款,机械回答道:“谢谢老板,欢迎……”
“下班我来接你,请你喝酒。”
男人伸手暧昧抚过他后颈,眸里充满期待与暗示,邱泽天内心五味杂陈,抬起头他们四目相对,对方的脸无可挑剔,比自己矮了一截气场却仍然强大,使他莫名“臣服”。
邱泽天捏捏耳垂,无奈点头答应。
这是对方第三次来找自己出去“玩”了。至于为什么,邱泽天心里一次比一次坚定原因,对方似乎很“喜欢”他。
那辆黑色奔驰车尾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喧嚣的街头,他下意识张望了一下,重新审视落灰陈旧的发动机,神情逐渐复杂。
盛夏的夜晚黏腻燥热,两人出来微醺倚栏杆上抽烟,邱泽天仰望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渺小的他们在人群中显得合情合理,他没想过有天会跟这个男人单独相处。
还能喝酒,还能聊天,还能心平气和。
“有钱人就抽利群?”
“你对我意见很大。”男人嘴角上扬,“习惯了,我就喜欢抽这个。”
“齐哥说你很低调,看来是真的。”邱泽天怅然若失,“你自己没车吗?天天开他的。”
“吃醋了?还喜欢他啊。”男人笑盈盈碾灭烟蒂,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萦绕,氛围亲昵至极。
邱泽天面无表情,“与你无关。”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浓郁木质香,夹杂着些许烟草气息,淡淡苦涩的酒气,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男人在黑暗中呈现野性与张力。
“泽天,你好漂亮。”
“我讨厌你。”邱泽天八辈子没听过有人夸他漂亮,这简直是侮辱他七尺男儿,咬牙切齿道:“别忘了我以前怎么打你的。”
“我确实忘了。”男人依旧笑眼弯弯,抽出他嘴里的烟,鼻尖快要触碰他的脸颊,酒气熏的邱泽天微乱,“所以我现在只记得你漂亮。”
“这样说很恶心。”邱泽天淡然道。
男人一双眼腻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毫不遮掩“爱慕”,终于情不自禁再次伸手摸他脸,“泽天,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邱泽天第一念头只有钱。他只想要钱权名利,想要被人看得起,想要无油盐琐碎的生活。他不闪不躲,任由男人情色抚摸他手臂,终于被逗笑,“你今天乱摸很多次了,我现在要收费。”
男人欲言又止,忽然荡漾起笑容,坦率真诚,“好啊,我刚好有这个钱。”
这次,他们坐在这条街最贵的海鲜夜宵摊,邱泽天把想吃的所有东西都点了一遍。
碍于很多东西他没吃过,他嘬着筷子犹豫,体贴的男人坐他身旁默默摆弄着,有壳的帮忙剥、有骨的帮忙剔、有酱的帮忙蘸,给人倒水还温柔告诉海螺螃蟹别吃太多。
一切完成后静静托腮守候着,目光殷殷看着他,视线热到邱泽天不自在。
这个男人原本是他的情敌。
“你比齐哥大多少?”邱泽天乍然开口。
“半岁。”
“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他忙。”
邱泽天知道这是借口。
他高中喜欢了三年的秦时齐,竹篮打水一场空。邱泽天并不是甘愿亏本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狡黠机灵。只不过唯独感情这件事上,有些情难自控。三年没得到人家该有的回应,他依旧粘人撒娇见缝插针的舔着人家,可惜成效不佳。
而这男人是秦时齐的前任。
“别想这些了,多吃点。”
邱泽天厌恶至极摔筷子,“不吃了,烦。”
“螃蟹咬你嘴了?”男人格外宠溺笑着,自顾自拽过他脏兮兮的手,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
“滚啊!你把我当小孩吗!”邱泽天不耐烦低骂,心里升腾起一股错觉,他觉得对方跟印象里完全不同。
明明是个富二代,不仅礼貌懂事还特别温柔体贴,如今几次相处人也非常幽默风趣,怎么跟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主要是,他以前看上去很老实……难道一直是这样玩世不恭、开放的人吗?隐藏的真好。
“我只是想对你好,别那么激动。”男人垂眸把玩他的手,打趣笑道:“怎么发呆了?没想色色的事吧。”
“只有你才会。”邱泽天咂舌缩回手臂。
他记得这人以前站秦时齐身旁,总是叼着烟一言不发,就像一个忠诚可靠的跟班。不过后来才发现,跟班是他暗恋的秦时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天他毫无征兆出现在修理厂,一举一动都可疑至极。
凌晨两点,灯光璀璨,人潮涌动杂乱,长沙的夜市比白天热闹。
男人喊代驾驱车前往邱泽天的合租公寓,他百无聊赖打哈欠,望着窗外风景,霓虹灯漫天点缀繁华都市,光怪陆他内心深处无比空虚和恐惧,更多的是不甘。这些热闹和喧嚣都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眯眼看着一个路灯消失另一个路灯又亮起,越离近邱泽天的住址,外面的环境越糟乱。
车停在路边,大巷子仍然显得昏暗狭长,男人歪头打量这陌生僻静角落,实在觉得此地与这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男人仍然面不改色,亦步亦趋跟着他,完成送“美人”回家的任务。
邱泽天插兜点起烟叼着,每一步平缓而稳重,这里有个路灯坏了,嘶啦啦闪烁不定,一切仿佛静止状态。
“我们不会再见了。”邱泽天轻声咕哝,既是笃定又是疑问。
“为什么?我还想找你玩。”男人声音沉下来,他看着邱泽天宽阔略显单薄的背影,眼底的全是毫不掩饰的欲望,“我还会来找你,很多次。我只要没课就来。”
“你脸皮真厚。”
“哦,是吗,晚安。”
邱泽天攥紧拳头,下意识喊住他,男人止步,转身似笑非笑,“怎么了?”
“张邵,高一打你那事……”邱泽天踩灭猩红的烟头,颔首倨傲道:“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