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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梦境与殉道者

绯红的血月和暗淡的太阳同时悬挂于高空,整个世界仿佛被劈成了割裂的两半,一半是无尽的黑夜,一半是流淌的血红。

披着灰色斗篷的青年踉跄地走在逐渐化作虚无雾气的大地之上。

大地彻底消融,化作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混乱与灰雾,无数穿着红袍的无面人从各种意义上的空间出现,他们手中捧着倒十字,一边吟唱一边向那灰袍青年靠近。

“渎神者终将毁灭于神罚,主的怒火、主的雷霆终将他撕碎,他没有去处,因为他背弃了信仰,他不会被宽恕,因为他背刺了神明,无尽地烈火将他吞没,他是罪人,他是渎神者!”

血色的火焰在灰袍青年的脚边燃起,将他的灰袍吞没,似要穿透他的灵魂将他炙烤。

猩红的血水顺着塞西尔·西蒙斯苍白的唇瓣涌出,他用手指快速地在心口画了一个象征审判的正十字,“审判权柄的实际拥有者,规则的扭曲者,不公的审判于此间不可存在。”

下一刻,他那原本浅色灰色的眼睛,一只变成了如同真正太阳的金色,一只变成了一圈一圈没有尽头的深黑。

金色的光芒裹挟着灰色的隐秘在这个已经失去一切概念的空间扩散,所有红袍无面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扭曲,随后溃散成为没有形状的血色火焰,缓缓熄灭。

骤起的大风将塞西尔的兜帽吹落,吹乱他同样是灰色长得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头发。他的眼眸之中出现一圈疯狂的猩红,逐渐崩溃的精神已经使他无法维持“人”意义上的形态。无数灰色的线状物和象征混沌的迷雾狂乱地从他的灰袍之中涌出来,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疯狂所吞噬,成为一滩失去理智的腐肉。

虚无空间之中的红月溃散成绯红的粉末,飘散于整个失秩的时空。那些带着虚幻和混乱的粉末向塞西尔聚拢,使他的身体变得透明,意识变得模糊。血色的火焰再次燃起,要将他逼入梦境的神国,绞死于甜腻与虚幻之中。

在意识溃散堕入梦境的最后一刻,塞西尔从灰袍之下拿出一面刻有太阳十字章图腾的铜镜,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镜面上画出一个六芒星图案。无数金色的光芒从那六芒星中涌现出来将他吞没,下一刻他和那铜镜消失在原地,显形于一片绝对纯白的空间。

塞西尔闭上双眼,在这一片纯白之中迅速构建属于审判的国度,一个巨大的神殿迅速在这一片天地间展开。

不符合格位的权柄令他遭到严重的反噬陷入半疯,无数癫狂的呓语萦绕在他的耳边,刚刚构建好的神国在下一个瞬间因为他的精神不稳,一半轰塌渗出血色与绯红——那是神国之外的两位真神在对此间进行入侵。

塞西尔跪在大殿的台阶之下,那灰色的斗篷消失被一件白色圣洁的长袍取代,六对白色的羽翼破开他背后的皮肤带着血污在荆棘中展开,随后部分被污染成隐秘的灰色。

他紧闭着双目,虔诚地跪爬向那阶梯,痛苦泪水混合猩红的血液流下,令他满脸皆是温热的红色……

他抓住自己最后的清醒,对自己进行“审判”,“我有罪,我是犯下欺骗光明神之罪的渎神者,我给出我的罪名,我对我进行审判,永恒的痛苦将一直追随着我。”

在咒文念完的下一秒,完整的红月从纯白的天空之中升起,血色的火焰吞没神国之中的一切,整个神殿坍塌为一片灰齑。

而那跪在神殿之上的人也在那一刻化作了灰雾,消失在一切有意义的时间和空间里。

……

“我们崇拜的是真正的‘命运’,祂是无尽星空之源,永恒命运之泉,祂是开始也是尽头。祂高居于未来与过去的时间河流之上,祂是命运轨迹的主宰,降临眷顾传播福泽的慈悲者,伟大的命运之主……”

“祂是父,慈悲之父,祂的神国在永恒的时间之上,在无尽的星空之上,是无边的历史,是无息的命运之河……”

“饥寒者向祂祈祷,神赐予他们庇护;病弱者向祂祈祷,神赐予他们建康;不幸者向祂祈祷,神赐予他们顺遂;堕落者向祂祈祷,神赐予他们救赎……”

“祂从黑夜里走来,带走苦难与罪恶;祂倒在黎明之前,众生为之落泪;祂走出寒冷的冬天,将救赎洒向人间……”

浑身被烈火灼烧一样的刺痛让宋沐从昏迷之中醒来,而在视觉之前被刺激到的感官,则是嗅觉,周遭的环境之中充斥着一股巨大的血腥味,那种甜腻中带着腥臭的味道让他彻底清醒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宋沐想动一下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好受一些,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被赤裸着身体绑在一个横放在地面上的巨大十字架上,他那瘦可见骨的胸膛之上被人用一种猩红的液体写满了许多无法理解的咒文。

宋沐尝试转动着唯一能够动的眼珠察看四周,突然他感受到了无数满含恶意的注视聚集在他的身上。下一刻,宋沐和那些他可以理解和无法理解的生物的眼珠对视,它们被摆放成一种虔诚的形状,环绕着困住他的十字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始终注视着他——他确定他被注视着。

一点凉意带着纯净的香味落在他的鼻尖之上,他别过眼去,看向那延伸到无穷高处的穹顶,看见那被悬挂在诡异穹顶之上的圣洁白色花环。

悠扬而古老的钟声不知从何处而来,一遍又一遍地在这一片已然失去空间和时间意义的领域回荡,那猩红的血液和大量白色的可以称得上圣洁的花束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让这一切的一切在那虔诚的唱诗之中显得极为邪恶又极为神圣。

“我等拜请命运仁慈不灭之神,祂的神力谅必赐予我等前行的星光。”带着无眼面具的白袍人们虔诚地低着头双手交叠于额前,用一种宋沐听得懂但不熟悉的语言高声颂念。

无数的星光从那延伸至无穷远处的穹顶之上迸发,整个空间之中开始出现无数诡异的、半真实半虚幻的波纹,那些白袍人的身体开始溶解——真正意义上的溶解。

他们沉重的肉体化为了猩红的血液和淡粉的肉泥脱落到地上,银白的灵魂粉碎如星光向上攀升,在穹顶之上凝聚成一轮巨大的银月。

宋沐已经惊恐得难以合上双眼,他无法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也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东西,只能够注视着那轮由无形之物凝聚而成的诡异银月。

他感觉到那月亮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不是变大。

它是在不断靠近自己,有什么联系在自己和那轮银月之间建立,像是一枚带着恶意的种子,扎根于自己的心脏,随后快速生长,绞死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宋沐难以呼吸,他的头发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迅速生长,他那原本褐色的瞳孔渐渐变淡,逐渐变为淡淡的银色,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的体内破土而出,渴望将他取而代之。

变故在下一瞬间发生,那块完整的穹顶陡然裂口,大量毫无意义的嗡鸣与呓语从裂口之中涌入,下一刻,团模糊的血肉从裂口之中掉落下来。那些血液一部分染红那银月,下一刻那轮银月从中心裂开,化作无数带着猩红与邪异的齑粉消散。而这块被封闭的空间在那银月碎裂之后,开始崩塌破裂,一些光亮与声音从那些裂缝之中透入。

宋沐胸膛之上那些难以理解的咒文迅速在这些诡异的血液之中溶解消失,发生在他身上的异象迅速消失。

然后宋沐便发现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躯体了,危急时刻爆发的潜能让他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从上方掉落下来的并不是什么模糊的血肉,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从天而降的那人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一头被血液染得看不清楚颜色的头发凌乱地缠绕在他那奇怪的灰色斗篷之上。

周遭的奇怪声响越来越大,对于未知情况的恐惧使得宋沐已经无法顾忌更多,他扯下祭桌上的桌布裹在自己身上,又将那个失去意识的灰袍人拖下了祭坛,藏在了一个让人难以注意到的角落里。随后他一边忍着浑身的刺痛和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从一个裂隙之中钻了出去,一边在心中道歉,抱歉了兄弟,我也没有办法,按照咱俩这样一晕一伤,要是一起跑恐怕都跑不了了……

宋沐不知道跑了多久,踉跄地被绊倒在泥地里,直到接触到那些湿软的、带有草木气息的土地,才让他有了几分接触真实的感觉。他带着喘息趴在泥地里,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他是谁?现代人大学生宋沐?还是维尔德·坎伯兰?

两种混乱的记忆不断地在他脑海之中闪现着,一边是晚上他和室友在宿舍里打游戏,另一边是母亲阿芙拉带着他去莉莉丝餐厅吃香煎鱼。

宋沐想他或许是疯掉了,又或许是因为最近备考压力太大了才会梦到这么离谱的东西,等梦醒了他一定会去预约学校里的心理咨询。

他竟然梦到了自己穿越了,还给自己梦了一个如此离谱的身份,还编了那么细节的记忆,宋沐已经开始佩服自己大脑的潜力了,看来自己白天清醒着浪费了大脑的想象力。

又在泥地里趴了一会儿,宋沐狠狠地捏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好像真的不是梦。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世界,成为一个名叫维尔德·坎伯兰的历史系学生,且疑似刚刚从某个邪教仪式上逃了出来。

但这些显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得先去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这个地方实在过于偏僻了,而且离自己刚刚逃出的地方太近,并不便于久留。现如今宋沐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他唯一能够去的大概是原主在安东街租的那间小公寓。

回家,对,先回原主的家。

这么想着,宋沐从地上爬了起来,按照脑袋之中属于维尔德·坎伯兰的记忆摸索着回家。由于害怕被人跟踪,在步行回去的路上,宋沐特意多饶了几圈,多花费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了那间位于安东街的破旧公寓。当然这不得不感谢原来的维尔德还有幼时跟随父亲在城郊游玩的记忆,否则宋沐可能会迷失在那个草木过分茂盛的丛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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