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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人葬白雪

红,刺目的红,延绵了整整数十里!你以为是那十里红妆。可笑!太可笑了!那可是起码十里的鲜血啊,他苏念苏玉郎的血!

“大都督,还有一口气。”

穿着一身黑色便装,披着黑色狐裘的男人拉着缰绳,用皮靴夹紧马肚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他说:“扔了,带着也是麻烦。”

“属下遵命!”

各路叛军混战外加敌寇来袭,城里城外伏尸百里,北疆大帅带领数万人马赶到时,已经晚了!两个穿着绿军装的小兵卒抬着浑身是血的人给随处扔了。

“那真是梨园的小玉郎,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可不是!还是当年的苏小公子苏七!听说比女子还漂亮,梨园的第一妙人,可惜咱是无福消受了。”

没人问苏念即是少爷一位,又怎么会变成梨园的妙人?这年头,前一刻你还是皇帝老子,下一秒说不定你就人头落地了。

“再有拖延行程者!仗一百!”

一时间寂静无声,浩浩荡荡的大军向南行。

躺在厚厚的雪地上,灰头土脸的人尚且存有一丝意识。

他!玉面郎君苏七儿,苏府倍受宠爱的七少爷死后竟然连张破席子都没有!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趴在堆满尸体的乱葬岗等着被活活冻死!!

季凉川季大都督为了摆脱他苏念,可真是决绝啊。

为何他不救他苏念?早该料到他会是这般下场。毕竟,那人爱的是才华惊艳的穆无双,对他,呵,无半点怜惜之情。

亏他苏家还为那人赔上数百条性命,亏他苏念死也替那人严守名单,被抽的皮开肉绽,脸上还被烙了个“罪”字,真是死了也没人稀罕。

很好,好的很!季凉川,季凉川,季凉川!苏念扯扯干裂的嘴唇,无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季凉川,若有来世,我苏念定要离你远远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粉香扑鼻,茶香清心,苏念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红绸勾栏,戏人弄曲儿,看客捧场,浮生若梦,又是梦到了这花花世界么。

等等,台上那是昔日小花旦玲珑,自己当初一手拿金条捧出来的角儿。这是!五年前的梨园。

咦?谢春红这小子怎么也在,难不成,他这是与昔日好友,黄泉相遇了?

“呦,苏小爷今个儿是怎么了,可是这玲珑的曲儿唱的没云清的好?”

这说话的人正是谢春红,谢家老二,苏念志同道合的发小。谢春红额间有颗黑色的小痣,生的白净,虽浓眉大眼,却带着书生的秀气。值得一提的是,他还留着一条长辫子。

谢春红还叫自己苏小爷,而不是苏玉郎!这时他还没被卖进梨园,这情形,是他初见戏子玲珑的时候!

“嘶!”苏念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的,活了,自己真活过来了!看来他苏念果真是不受待见,就连阴间地府也不愿收。

“苏念,苏念,你不会听曲儿听傻了吧,怎地自己打自己?”谢春红面色怪异地问。

这要搁平常,只有苏小少爷打人的份,哪能打自己啊,打的手疼了还有人心疼,身上要是落了痕迹,人家里六个护弟狂魔还不得把他谢春红真变成谢春花。

“哼,谢春花,公子我给你唱一个怎么样。”苏念眼波流转,嘴角含笑的说。

“啊?”

谢春红呆愣看着苏念登上戏台子,一时间底下的人也都傻眼了,这不是苏七爷,这架势是要砸场子吗?

谢春红心里吓得万马奔腾,苏念不会真傻了吧,今天苏老爷子也在啊!闹的这是哪一出?也没提前跟他商量啊。

今天是苏七儿硬把谢春红给拉过来的,说是看看苏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要从这梨园拉回去一个姨太太。可哥俩待了这么久也没见苏老爷出面。

“春花,给爷听好了。”

苏念说着把架势一摆,拿起一把彩扇,莲步轻移,唱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腔调婉转,一颦一笑姿态甚美,特别是那双情意流动的杏目,只可惜没有上妆,若是上了妆就是个活的杜丽娘了。

“这,妙,妙啊!苏兄还有这等本事!”

谢春红惊讶地赞叹不已,苏念这唱腔他听着就要酥了骨头。

二楼阁楼处,红木雕花的雅间里穿着军装的男人皱着眉头问道:“他是何人?”

“季少将,这是苏家的小七少爷,在这安平城里,最是会玩闹。”云清在一旁低眉倒酒地接话道。

这苏小少爷如此声势浩大,是来坏他事的不成!云清一眼就恋上了眼前的男人,他今日必须要拿下大都督之子季凉川。戏子又如何,在乱世,戏子也可以是利器。

“苏七儿?倒是略有耳闻,苏老将军之子?”

说话的不过是个青年,话语里透着上位者的威严。看上去谦谦君子一样的人物,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军官。这便是北方来的季小都督,带着一支虎狼般嗜血的军队驻扎进了安平城。

季小都督为何会到南方?在场的安平城的大商贾想想就额上冒汗,听说季大都督要来安平城驻扎。南方向来一片祥和,哪里受得了折腾。

季凉川在心里念到苏七儿,只觉得浑身都痒痒的,想把人捉在怀里逗弄一番,台上那灵气的人儿确实妙。

“唉,将军可不敢当,大清都没了。这是我家的小泼猴,各位可切勿见怪。”

苏父面上笑着说,椅子上搭着的手却握成拳,本来就是个鸿门宴,再叫家里的小妖儿一闹,唉。

苏念在苏家排行老幺,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没事就爱作弄,可不就是个妖?

桌上的看今天的重量级人物都发话了,自然都跟着说一两句。

“哪里哪里,我看苏七少爷也能成个名角儿,大家伙说是吧?”

“哈哈,这玩笑可开不得,这可是老苏家的独苗苗。”

坏了,唱完的苏念忽然记起这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为台上的唱戏的玲珑一掷千金,他老爹恰好在场谈事,回家就拿藤条把他抽了。幸好后来最疼苏念的苏奶奶救了他。

这一次,还是苏念自己主动上去唱戏子唱的玩意儿,他爹苏兆明不得把他抽掉一层皮?

哼,既然重来了,苏念自有妙计对付他那老顽童爹。

果然,回了宅子的苏念身上寒气还未褪去就让他爹苏兆明的副官给带进了祠堂。

苏念百无聊赖地盯着被佣人擦的发亮的牌位一个个地打招呼。

苏兆明的鞭子被家里的几位姑娘藏了起来,他进门就气的大声说道:“你个小泼猴,净给自己亲爹添堵,跪下!”

“父亲,您看,我不仅跪了还给您拿根荆条,您老意思意思就好了嘛。真打坏了,姐姐们还得心疼呢……”

苏兆明:“你给我闭嘴!”

“打吧打吧,反正我没娘疼,大不了就被你打死好了。”苏念说着刻意白了脸,“咚”地一下举着荆条跪在地上。

嘿,这一次,他提前回来喊了姐姐们救场,还已经叫六姐姐去请老太太了。

家里的五位姐姐在旁边拦着苏父苏兆明齐声说道:“父亲,打不得,打不得啊!”

“父亲,小妖儿细皮嫩肉的,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那还得了!”苏家大姐上去就把荆条折断了。

“是谁要打我们苏家的小幺儿!”苏黎穿着旧清朝的华丽衣裳,手里握着一根凤头拐杖在六姑娘苏清的搀扶下急匆匆地大步走过来。

挤出两滴眼泪的苏念狡黠一笑喊道:“奶奶救我!父亲他欺负人!”

“母亲怎么来了?”苏兆明只得去扶住高寿的苏奶奶。

苏奶奶年轻时是宫里的画师,举手投足都沾染上了宫廷气息。她用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板着脸说道:“好了好了,幺儿都依你的意去念那军校,你就再让他胡闹两天又能如何?”

“娘,唉!这,这小泼猴学什么不好,学那戏子唱戏!还当着他老子的面唱,真给他老子长脸!”苏兆明气急败坏地指着跪在地上的苏念说道。

“怎么了,怎么了,天还没翻呢!人老了啊就爱听戏,我自个儿的孙儿会唱,那是孝顺我的,我说的可对,乖幺儿。”苏奶奶转身弯着腰摸着苏念的脑袋说道。

笑着的苏奶奶像个菩萨一样,苏念的眼眶立刻就红了。真好!奶奶现在,还活着!

苏念抱着苏奶奶的手顺势爬了起来点点头说:“对!奶奶说的对极了,以后孙儿只给您一人唱!”

“哎,好,好!快,你们还愣着干嘛,把幺儿送屋里去,这大冷天的。苏老爷,没事别打扰祖宗休息。”苏奶奶拿来让六姑娘带的披风披到苏念身上心疼地说。

老太太哄着小的还不忘教训大的。亲娘明显的偏心。偏的还是苏老爷自个儿的儿子,让苏老爷攒了一肚子的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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