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樟这个人是个传奇。
谢家立业在他爷爷手里,发迹在他爸手里,然而他十岁那年他爸心脏病发作得毫无预兆,抢救的救护车还没开到医院就已经不行了,他大伯和三叔还有小姑姑三家都在虎视眈眈,而彼时他年纪尚轻,母亲又沉浸在丧偶的悲痛中无心公司的任何事情,母子两个势单力薄,扛不住谢家这些人的明枪暗箭,最终只能带着儿子投奔娘家。
然而谢樟二十二岁那年,忽然回了谢家。
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在谢氏彻底站稳了脚跟,拿捏住了谢氏集团的命脉,远比他爸当初还在世的时候还要权利稳固,然后又用了三年时间,让业绩平平的谢氏集团成了首屈一指的财团。
有人说他是商业天才,也有人猜他外公势力非凡,更有流言说他是染了黑背景。
总之,关于谢樟的传言各式各样,背后怎么议论的都有,但当着谢樟的面没有人敢造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笑面冷心手段狠辣的角色,没有必要绝对别招惹。
谢樟拿了个霸道总裁的剧本,人人都八卦地等着看谁是他剧本里的那朵小白花,然而几年之间,谢樟甚至连参加商业晚宴都不带女伴,更别说传出什么八卦绯闻,清心寡欲到像是看破了红尘。
但是有传言说他好酒,所以沈家投其所好,办了场酒会。
其实谢樟的长相与他在江湖的传言十分不相符。
他气场既不阴沉也不吓人,平日里挂着一张盈盈笑脸,他偏瘦,眉眼弯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温柔可言,到场的时候穿了一身低调的灰色,独身一人,没有伴儿也没带助理,戴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很有几分相当可以骗人的书卷气,完全看不出来是那个出手就要直取人脉门的大佬。
沈家有求于人,沈老板的眼睛一直就盯着门口的方向,见谢樟终于到了,立即十分恭敬地迎了上去。
谢樟没得清净,先应付完沈家的人,刚想去拿点点心垫一下肚子,又被下一波阿谀奉承的人团团围住。
他刚处理完公事就来赴宴,时间表里就没有空出来晚餐的时间,谢樟饿着肚子应付了快要一个小时,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正好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谢樟就借故去了外面露台。
他大伯是个没脑子又贪得无厌的蠢货,被他三叔和小姑当枪使,都被他发配到最没实权的地方去了,还不知道本分做人,想方设法从公司里套钱。
谢樟早就安排了人盯着他,助理打来电话就是眼线掌握了证据,问他怎么办。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在露台上溜达了两圈,深秋的天气有点凉了,却舒服得很,谢樟轻轻放松了一下筋骨,轻描淡写地说:“让他折腾吧,数额够了就送进去改造改造。”
这种蠢蛋是最好对付的,谢樟漫不经心吩咐完,找了个椅子坐下吹夜风,听见“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动静,他侧头看过去,一群半大少年围在一块,像是吵起来了。
宴会厅里面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哪里有一帮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吵架有意思,谢大佬来了兴致,托着下巴听一帮小孩子的墙根。
那“咣当”一声动静是沈珩被撞了一下没站稳撞翻了个矮凳。
他是沈家的私生子,去年他妈病逝之后才被他爸接回了沈家,撞他的是小他三岁的堂弟,不仅面上一点儿抱歉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十分鄙夷地嘲笑:“沈少爷——也是你能答应的?”
沈珩在沈家地位全无,一年时间最先明白的道理是反抗只能然给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他,只抿着嘴唇想要从这群人的包夹之中躲开。
他今天本来是不想来这个所谓的宴会的,可是他那位同父异母向来不待见他的大哥沈安程却异常热络,拉着他的手说“要带弟弟去见见世面”,沈老板一向希望他们兄友弟恭,立即大手一挥,不顾沈珩态度中的勉强,把沈珩也带了出来。
刚刚见客人的时候他在跟前,他爸就介绍了他一句,对方很给面子的称呼了他一句“沈小少爷”,一下子惹恼了正经的沈少爷。
三房的老五拉着沈珩的手不让他走,笑嘻嘻地说:“还是你觉得你做了沈少爷,齐总的千金就能看得上你了?”
他最是沈安程的狗腿子,察言观色地继续道:“少做白日梦了,大伯养着你跟养了条狗没什么区别,齐家和我们家联姻也当然是大哥娶齐家千金。”
沈安程像是在等这句话,笑着说:“小舸别瞎说,阿珩不是想娶岁岁。哦对,你们还不知道呢,他喜欢男人。”
沈珩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才明白,原来今天沈安程非要带他出来是这个意思。
而听墙角听得觉得无聊正打算离开的谢樟起身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沈安程到底是年长一些,骂起人来没有那么幼稚,只是说:“你们不要老是欺负他,咱们家女孩儿少,以后阿珩嫁出去,你们可要当嫁自己胞妹一样知不知道?”
沈舸说话可就直接多了,他撇着嘴拉开了一些自己和沈珩的距离,像是躲什么病毒一样,嫌恶地说:“嫁——出去,哈哈哈,洞房花烛的时候被按在床上操吗?他好恶心啊,大哥你离他远一点儿,他可别有什么不干净的病。”
老四也跟着符合:“是啊大哥,我听说他们……咳,走后门的可脏了,他才被大伯接回来,之前谁知道他给什么人上过。我现在一想到我跟他一起吃过饭就……呕!”
沈安程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像是在教育他:“啧,阿珩回来的时候做过体检了,你们别胡闹了。”
谢樟神色晦暗不明,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那边。
沈珩立在一群人里面,显得孤立无援而又可怜兮兮。
那是个很俊逸的男生,脖颈修长,一张介于孩子和成年人之间的脸有些苍白,但并不妨碍谢樟做出“这是个很漂亮的少年”这种判断。
而沈舸还在上蹿下跳地闹,他像是动物园里第一次看到猴子的小学生一样围着沈珩看了一圈,忽然伸手推了沈珩一把:“做过体检也脏,你还是下去洗洗吧!”
沈珩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抓了一把沈安程的手,紧接着就感觉被大力一甩,终于掉进了黑夜阴冷的人工湖里。
谢樟眯了眯眼。
他等着沈珩从湖里爬上来,想看沈珩会做出来什么样的反应,可他等了两分钟也没见湖里有什么动静。
沈舸已经慌了:“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掉进湖里了!”
沈安程已经跳进了湖里救人,不一会儿沈老板和宴会场所的安保人员也都赶过来了,七手八脚地跳下去,把沈珩和沈安程都救了上来。
谢樟冷眼旁观着沈家人闹了一阵,等沈珩吐尽了水悠悠转醒才起身走过去。
原本焦急地看着沈珩的沈老板立即忘了自己的小儿子,迎过来抱歉地说:“谢总怎么在这里,刚刚在会场一直没找到您,这里风大也没个灯……”
他看见谢樟的眼神一直落在沈珩身上,又赶紧说:“真是不好意思,犬子淘气,打扰到您了,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道歉就不用了。”谢樟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沈珩说,“把这个孩子送给我吧。”
他看着沈家人震惊、诧异、疑惑的各色表情,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