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钟声落幕,尤深踏着沉闷的夜色,走出了欢声热烈的宴厅会场。
他揣在心里十年的男人,正在席面上春风笑意地挽着他的新娘挨桌敬酒。
微泛冷意的手左右扯开领结,尤深沿着孤寂的道边,边走边脱下这身箍得他生疼的伴郎燕尾服。
昂贵的黑色华服丢在水泥地面,掀起迷茫的飞尘,尤深掏出手机,随手找了个女人。
退了高朋满座的喜宴时已是深夜,关潮那一圈酒敬下来,酒也喝麻了,笑也噙僵了。
高挑的身重陷在柔软的沙发,关潮捂脸提神般搓着,疲惫地说,“尤深,给我倒杯水。”
一身喜红旗袍的方菲月没比他精神到哪里去,她坐到梳妆台前的靠椅上,歪着头摘掉精致的长坠耳环甩在桌,说:“早走了,还尤深呢,倒水都指使人家,你怎么当小舅的。”
关潮放下手,凝眉看手表,说:“什么时候走的。”
“没注意。”方菲月瘫在椅,说:“他说约了人,慌里慌张的走,估计小女朋友生气了。哎呦,我也没给发个改口的红包,我跟着你,辈分都给我叫大了,本来姐姐姐姐叫得可甜了,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人小舅妈,听得别耳朵。”
方菲月想起就做,边点屏幕边说,“叫司机来接吧,累死了,赶紧回家。”
弥漫着地中海风情的房间里,门口到床边铺了一路散落的衣,看起来分外热情,但床上的女士显然并不高兴。
努力半天没有结果后,美艳的女人一脸不豫,裹着被靠在床尾,舒展着两条细长的腿,脚尖戳了戳尤深线条优美的腿肌,挑眉说,“行不行,不行自己玩去。”
尤深苦笑着下床,随手披上丝滑的睡袍,为表诚意,只拿了现金,真诚地看着女人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但没想到真一点提不起精神,今夜预告雷暴,不论如何,他都不能自己呆着。
优越挺拔的高挑穿过走廊,他现在一旦空着脑,就会想到关潮,和他的新娘,甜蜜的过着新婚夜,而他心如刀割,像谁剜了他心头的一块肉,淋淋地冒着鲜血。
尤深觉得呼吸都疼。
他自己玩不出花样来,只能去酒店楼下的药店想办法,心力交瘁的也不顾睡袍下孑然真空,趿着拖鞋迈步电梯。
尤深神情恍惚,盯着电梯层数按钮,反应半天不知道该按几楼。
层门缓缓闭合,尤深看着数字1,慢慢伸手点了过去,梯门忽然开启,尤深茫然地抬头看,眼前骤然闪过拳影,他闷了一声,未察疼痛便眼冒黑星,眩晕着回过神,人正被扛着,柔韧的腰挂在结实的肩膀,硌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真是邪了门了,什么年头了,两百块也要抢?
“放、放手......”尤深感觉快吐了,“我回屋给你拿钱,别抢。”
关潮高伟的英姿轻松扛着人,闲暇的右手拍了下他弹翘的臀,冷冷一笑,说:“我不劫财。”
尤深刹时愣住。
麻利地刷门进屋,北欧风格的套间明亮简雅,尤深被猛地摔上了大床,软弹了一下,撑手惊愕地看着雷厉脱衣的关潮,傻了眼。
“关潮?你、你怎么......”
宽衫摔在地,关潮欺身扣着尤深的后脑勺,蛮霸地咬上了唇。
尤深简直不敢相信!
他喜欢关潮,十年如一日的暗恋,他从未表达,更没想过开口,他难以启齿,性别这一关就过不去,他藏着隐着,遮掩的天衣无缝,并打算永远淹埋。
可是关潮竟然在新婚之夜跑到酒店来亲他?!
尤深不感觉高兴,他更多的是骇然,是惶恐。
哪怕昨天,哪怕昨天关潮这样对他,他都能不管不顾的放肆心意,可是今天,他亲手为他们递上结婚对戒,看着他们满眼柔情地说着愿意,告知爱意,倾诉着多爱你,在众人哄声中亲吻,在他眼皮子底下灿笑如花,这一切就发生在几小时之前,可现在,关潮竟然吻他,竟然摸他,竟然要跟他怎么地!
尤深万分惊恐地推开这壮硕的身躯,红唇透润晶莹,挪着身后退,“不,为什么?不能!你怎么能在这里?小、小舅妈......不,小舅!”
关潮狠狠拉住他的脚踝拖向自己,宽掌探进形同虚设的丝滑,邪笑着俯视他,说:“凭白叫什么小舅?我跟你半点不搭血,叫哥。”
尤深慌乱地挡他的手,“你想干什么!疯了吗?不能这样!这对不起小舅妈!”
脆弱的袍料一分为二,关潮摁住尤深的胸膛,居高临下地困得他无法动弹。
平日犀利暗藏的一双眼珠如龙,迸着寒潭般的光,射在尤深脸上,他说:“你小舅妈今天累着了,没力气跟我洞房花烛,我看你精力旺盛,随便去哪找的什么女人,想要开荤,找我不一样?你不喜欢我么,看我的眼神那么露骨,现在不愿意?”
尤深捂着唇,眼神像鹿般水汪无辜,似是要哭,支吾着不停晃头,“不,哥,不能,不行啊——”
关潮眯起了眼,控他的双腕,逼视着说,“你不乐意跟我?”
“我......”尤深崩溃地说,“我......哥,可是我不能,我们不能,怎么面对她?你不爱她吗,你为什么娶她?”
“冲突吗?”关潮冷血地说,“不冲突。”
他说罢狂热去吻,他的吻霸道蛮横,尤深的身心如同兵荒马乱,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推开关潮,可是他的吻让他着迷,他的触碰让他心里激动的直颤悠,他瑟瑟发抖的欲拒还迎,脑子里又不停告诉自己不行,方菲月那明艳温柔的脸清晰的闪过眼前,他曾经渴望关潮的一点一滴占据着她的脸。
他是如此的想要关潮,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尤深混沌的脑袋里犹如炸开裂缝,他承受着那充满浓烈欲念的吻,他真的醉在这里面了,他不管不顾地搂过关潮的宽肩,和他相缠着吻。
他真乱了,推着人占据上风,只是唇不够,只是吻不够!
他同样疯狂地褪去阻隔的约束,地板承接飞落的衣裤时东北的天边有一道弯曲的金蛇窜到落窗前,轰隆的雷声伴随狂风,骤然在头顶霹出一声惊响。
尤深霎时软落在关潮安全感十足的胸膛,惊恐地盯着他被自己咬得绛红的薄唇。
关潮圈着他柔韧的腰肢,哑着嗓子哄,“别怕,哥在呢。”
尤深被雷给雳醒了。
“疯了!”他哆哆嗦嗦地起身,魔怔地光着匆逃,喃喃低语,“没发生过......这没发生过......”
关潮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天旋地转间,尤深被孔武有力地擒伏回去。
双腕制于头顶,尤深如即将被咬断脖颈的梅花鹿,艰难地扭转头想去看他,脆弱地颤声求饶,“哥,我们这不是人,不能对不起小舅妈!”
云声呼噜噜响着,关潮如深海里的幽怪,一言不发,瞬息攫夺这属于他的领域。
杏核大的冰雹撞击剔透的窗面,坚硬烫着人,却冷彻骨髓。
脆弱沦陷,根本无从反抗,尤深脸色煞白,嘴唇鲜红,眼睛里雾蒙蒙,鼻尖上汗珠亮晶,他受不住地哭,细微乱声地呜咽着不要……
隆隆滚动的炸声在空中此起彼伏。
浓厚的叠影乱出鼎沸的猛烈,关潮强势地在那涓埃里游弋,窗外急雨连成一片,刮出了烟泡,将尤深混乱断续的哭叫沉没在升腾的潮热中。
他从这一夜开始,成了关潮的情人。
做了他小舅和小舅妈的第三者。
太阳吐出曦光,烘托树叶上的悲凉气氛,昨夜雹雨下的浩荡,街边许多人工栽种的小嫩树都被砸垮了。
薄而透明的黎晖在沉睡的城市游荡,雨已经停了,落窗还凝着下淌的流珠,关潮刷入明亮自由感的蓝色海洋风格房间。
拥有模特长腿的女人赤身盖被,弯出条细腿呼呼地睡,关潮冷漠地扫一眼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挑着捡。
泪痕挂颊干涸的紧绷,尤深仰面瘫在床上,还没找回神。
门扉不轻不重地扣关,高床的人浑身瑟瑟,犹如嫩树上被雹块打击后的残叶。
关潮将杂乱的衣物堆椅,坐到床边,点了一支烟。
尤深抿紧唇线闭上了眼,脚趾摸索床底的薄被,想遮盖这些羞耻的欢色。
关潮听见动静,转头看他。
尤深的肌肉纹路优美,线条姣好,像完美无瑕的艺术品,阳光意气的少年相上,有颗点精的泪痣。
关潮一直喜欢这红痣,一夜过去,觉得这痣如经霜的枫叶,更添明媚。
关潮侧身斜靠过去圈覆他,指尖逗着那一点朱砂,情不自禁,探出舌尖轻卷眼角。
尤深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关潮笑了一下,嗓音低沉地问,“我给你买的伴郎外套呢?”
泪水顿时溢出眼角,碰咸关潮的唇,尤深泪眼婆娑地睁眼看他,说:“我们别再见面了。”
关潮嗤笑一声,淡淡地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