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的醒来,谢淮只觉得脑袋胀痛的像要爆炸,四肢也酸痛无力。
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悬崖边坠落了,难道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那悬崖是出了名的险,山壁直而陡,并且没有任何树可以作为格档。
分明生还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他就是这百分之一里的幸运儿?
可惜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破灭。
脑中一阵剧痛袭来,大量有关原身的记忆涌入,拼凑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尽管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谢淮知道,自己这是穿进室友给他推荐的纯爱小说里了。
这是一个以同性可婚为背景的种田文,原身叫谢淮,是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角色。
‘谢淮’是东安村谢姓大族一支远亲血脉的独子,无父无母,因为能读书写字,没少被谢家族老捧着,后头又娶了村中性子最辣又出落的最水灵的小郎君,叫人艳羡不已。
顺风顺水的生活养成了他自命不凡的性子,对村里人总是眼高手低,惹得村民对他有不少异议,可奈何人家一介书生,将来出息无可限量,便也作罢了。
可一朝把自己带入赌坊的同窗找上门来要债,经此声名狼藉,于是‘谢淮’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小郎君支撑,偏偏‘谢淮’不但不好生对人家,反而不随心意便非打即骂,动不动就说要娶大小姐,却又在小郎君提出和离时大打出手。
一言蔽之,是个人渣。
原著是本先婚后爱题材的甜宠文,面冷心软的屠户攻和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纤细受之间的甜蜜爱情曾一度让室友发出鸡叫。
也因为自己跟原著男配同名同姓,室友强烈推荐他去看看。
原著中,‘谢淮’和他的小郎君‘姜安’是主角攻受的对照组,主角攻宠受,虽然面冷少语,对受却是顶好的。
而‘谢淮’,长着一幅清隽样,实则是个窝里横的穷酸书生,不仅好赌,成天还做着考取秀才的白日梦,好吃好玩不说,偶尔被小郎君戳了痛处还会动手,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小郎君一榔头归西。
正因这样,尽管眼前明晃晃的一切正告诉着他,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是真实发生的,谢淮依旧捏了自己两下。
能感受到痛!
他转念一想,穿书的契机跟自己坠崖肯定有很大的关联,或许是因为身体死亡,他的灵魂才会来到书中。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木已成舟,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
谢淮决定靠自己摆脱掉原身死亡的结局。
克制着头晕带来的呕吐感,他坐起身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四面皆是土胚造的墙,屋中家具极少,大多是陶制或是竹、木制的简陋玩意儿。
唯一称的上还行的,是靠窗处的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的文房四宝在这间屋里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翻开桌上那薄薄的一沓宣纸,内容枯燥无味,行文间也透着高人一等的语态,一看注名,又都是谢淮二字。
看着看着,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忍着身体的酸软,谢淮推开屋门找吃的去了。
屋内摆设都只有几样,院子和厨房里更甚,清冷凄清的很,找了半天,除了一些必备的锅碗瓢盆,他连米缸都没发现。
而此时,张婶院子外出现一个水灵的俏郎君,正东张西望。
“哟!这不是谢秀才家中那位嘛!”李婶大声招呼道:“来这里做什么啊?”
看见李婶,姜安咬咬牙,把怀中抱着的小米缸往背后一藏,才探出院坝围墙,强颜道:“我来找张婶。”
“跟我这么生疏干嘛。”李婶叫住姜安,想看他身后藏了什么好东西,正想拉住他。姜安一躲,李婶没拉住,撇撇嘴:“家里还没出秀才郎你就有架子了。”
她上下打量着姜安,问:“你这是来干什么,你家书生书读的怎样了,我听说该考童生了吧,谢家小子有没有把握?”
李婶话听不出什么差错,但东安村谁不知道,姜安那个书生郎夫君空有皮囊,胸无点墨,还考秀才,就他那样的,考个童生都难。
这事不是李婶先说的,是村里的周秀才说的。
谢家小子整日嚷嚷要考秀才,原先她也以为谢淮是个好的,以后那是当大官的料,平日里没少对着谢淮姜安和颜悦色,说尽了他们的好话。
谁知道这小子已经两年都没去过私塾了。
那日同窗找过来,说谢淮背着家里不交束脩,将束脩全部投了赌坊,全输了不说,还欠下十两银子。
在村里,十两银子够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谢家族老一开始还不信,去赌坊打听一番,差点原地去了。
随后他又不信邪的请了村里唯一的秀才周秀才来看谢淮的文章,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这件事传开后,草包谢淮和姜安这个硬要嫁入谢家的泼辣小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了村里人饭后闲谈。
李婶说这话是分明看不上谢淮,故意寒掺姜安呢。
姜安脸上挂不住了,如果不是念及家里没吃的了,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要是依从前的脾性,他能张嘴就怼回去,如今只能心里发虚。
他可比村里人更清楚,谢淮哪里是婚前他以为的风光霁月书生郎。
一个脾气差的离谱的绣花枕头,书生意气早学狗肚子里了!
不仅如此,梦还做得美。动不动就嚷嚷的着以后要挣得功名,要娶县里最好看的姑娘。
姜安一开始和谢淮说过和离,后来被打骂的怕了,不敢再提。
如今也只能在家里低伏作小。
李婶还在说,话里话外都是,姜安怎么嫁了个这人,明明是村里最好看的郎君。
“当初宋员外说要娶你做小时李婶就说,虽然是妾,但是大家的妾比穷人家的妻还好,你却心气高,硬要嫁给谢家小子……你看你哥哥,人家虽然嫁个猎户,但是猎户也行啊,人家天天吃肉,那日子过的……”
她越说越来劲。
姜安气急了,逞强道:“谁说的,我夫君可是未来的秀才,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李婶扑哧一笑:“还当官,我看谢家小子就是烤个馍馍都费劲。”
她虽然话说的难听,却也是真的。
“你!”
姜安被呛了一下,嘴硬道:“考不考得上,你说的也不算。”
“我哪里说的不对?姜安啊,你家今年收成如何?多关心下地里的事吧,不然饿死了怎么办?”
两人的争执声不小。
张婶家的媳妇素兰被这动静吸引了出来,开门看见院子外的李婶一下子脸就黑了。
村里谁不知道张婶是个管惯爱占便宜的。
来她家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李婶见到素兰,脸色也不好看,如果姜安的泼辣名声是村里出了名的,那素兰的泼妇威名则是十里八乡都传遍了。
她舔着脸:“素兰妹子别生气,婶子只想来借点针线。”
素兰冷笑着讽刺:“说是借,你哪回借的东西还了?”
“我哪次没还了?肯定是你们记岔了。”
“我呸!这话也就我娘信。”
素兰抄起门口摆的笤帚,“我娘可是刚刚睡下,借东西?想都别想!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动手了。”
李婶闻言,指着姜安:“他也是来借东西的,为什么单赶我一个人?”
姜安眉头一皱,大声反驳:“我家借东西可是有借有还的!”
“谁管你还不还?不借就是不借!都给我滚!”素兰挥着笤帚把两人赶出了院坝。
两人都没借到东西,相恨一眼,扭头走了。
走在田野里,姜安的原本硬气的背影瞬间萎靡起来。
想起李婶锥心的话,又想起家中病了几日有余的相公,他真巴不得对方就这样去了才好。
本想嫁个读书人,日后好舒舒服服的当官夫郎,谁能想到美梦未成,反倒时时刻刻被人嘲笑。
感受着怀里空空的米缸,谢淮病好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这样想着,姜安脚下步子走的沉重。
可东安村并不太大,尽管磨磨蹭蹭,家还是很快就到了。
说是家,不过一间带着小院的破烂土房,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坑洼的黄沙。
尽管姜安勤打扫,地上也常年躺着灰,院子东西不多,越收拾,越是空荡的可怜。
在院外徘徊良久,姜安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那扇常年合不拢的木门,嘎吱一响,他跟本应躺在床上昏睡的谢淮两两相望。
——
在厨房搜寻良久,谢淮终于在一个灶里刨出颗温热的土豆。
他不是个讲究的人,只把土豆皮上那层草木灰洗净了,边吃边到院子里看能不能发现些其他东西。
土豆才啃完三分之一,只听见院门一响,随之望去,谢淮呆住了。
原主的小郎君从破门间隙里探出颗头来,一张漂亮到醒目的脸在见到自己时陡然变得紧张,小郎君垂着眼睫,嘴唇微抿,透出股楚楚动人的气质。
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
身为大学生,谢淮在见到姜安的一刻居然找不到其他的词汇。
手中的土豆滚落,唤回谢淮这名新晋痴汉的魂,他忙不迭的蹲下捡起,又把土豆在衣服上蹭去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