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站在房间门口,对了对手机上对方发来的房间号,确认无误后,冲着身旁带路的服务生礼貌的笑了笑:“多谢。”
他生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笑眼,虹膜颜色偏灰,眼下还坠着颗浅肉色的小痣——仔细一看,会发现那其实是道老旧的疤痕,如同火星灼过一般,形似水滴,半落不落的嵌在皮肤上,像一颗泪珠。
服务生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他来这“天上人间”夜总会工作不过半月,已经见识到不少毁三观的东西,也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这么特别的人。
平心而论,颜凉的长相称不上有多么惹眼,却也称得上俊秀,特别是那双眼,为颜值拉了不少高分,这会儿在晦暗不明光线下轻轻弯起,月牙儿一般,煞是勾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轻轻松松挽起至手肘,露出一截小臂,这会儿抬起整了整领口的衣扣,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的晃眼。服务生下意识闭了闭,等他再睁开时,那人已经彬彬有礼的敲过了房门,将其拉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光线比走道更暗,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凶兽,张牙舞爪的吞没了那白色的身影。
“天上人间”的VIP包厢自然气派,内里的空间像一个小型会场,进门左手边,便是一台高清投影,正播放着当下流行乐,混合着不知是谁鬼哭狼嚎的歌声,听得颜凉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说起来这画面上的小年轻他还认识,当下正红的小鲜肉,前几天来工作室拍杂志图,本来档期是排在他后面的,后来似乎是临时有事提前了时间,让他等了将近四个多小时。
最后弄得颜凉十点多才下的班,本来准备给妹妹买的蛋挞店也关了门,加上时间太晚,对方也休息了……他只好回到自己那小破公寓里,煮了点面填补了空虚一天的胃,草草睡去了。
不过这会儿大银幕上一见,也跟先前在工作室看见的无甚区别,这让颜凉不得不感叹老天赏饭吃——长得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颜凉!”
五颜六色的灯球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冲他挥了挥手,招呼道:“来这边。”
颜凉闻声走了过去,不卑不亢的叫了一声:“贺少。”
贺宇是圈子里有名的二代,爹妈都是时尚圈的,手里攥着不少资源,简单来说,是个金主。
这小子是学摄影的,自两年前留学回来,在圈内混得可谓是水生风起……不是说他摄影技术有多么好,而是说这人有多么混,手上玩过不少模特,眼光还毒,大红大紫的他反而不稀罕,喜欢找那些背后没有势力人脉的,一方面享受挖掘宝藏的快感,另一方面则是好掌握,哪怕以后干出了出格的事儿,也能一手遮天的压下去。
颜凉并非是职业的模特,他大学读的是表演专业,毕业后没背景没资源,光是跑龙套的收入没办法支撑患有尿毒症的妹妹,只好同时做起了兼职。
而贺宇是他目前所签约工作室的大老板,若是他以后还想在圈子里混,这个人便不能得罪。
想到这儿,颜凉表情不变,甚至拿出了惯有的营业笑容,没急着继续开口说话。
贺宇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看人带着些重影,伸手抓着对方的胳膊将颜凉拉近了些,不怎么正经的的冲他笑:“既然都来了,光站着做什么……来来来,喝一杯先。”
颜凉眉梢微挑,垂眼扫过一片狼藉的酒桌,弯下腰从一旁没开的箱子里提了一罐啤酒,撕开易拉罐的封口,冲着贺宇及其身后群魔乱舞的纨绔子弟,微微一举。
“我敬您。”说着便仰起头,称得上是优雅的干完了一罐,压住喉头的酒气,将空掉的易拉罐放回桌上。
还不等贺宇开口,倒是他身后的狐朋狗友先笑出了声:“可以啊贺少,这人还有点意思……叫什么?”
“颜凉。”颜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身后的背景音开得很大,他不得不稍稍提高了声音,以至于听起来有些许沙哑:“颜色的颜,凉薄的凉。”
“这我工作室新来的模特儿,”另一边,终于缓过神的贺少插了话:“我觉得这小子不错,就叫过来让大家认识认识……怎么样,我眼光挺好吧?”
他说话间,颜凉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很多双眼睛默默打量着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那目光有好奇也有探究,但更多的则是下流意味上的露骨,像是要透过他身上薄薄的衣物,烧灼着皮肤。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沙发上还窝着不少叫来陪酒的男男女女,他们的打扮大多张扬艳丽,各种各样的香水混着烟和酒气,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淫靡的味道,相较之下,一身白衬衫的颜凉就显得格外干净。
LED灯炫彩的光影在他修长的身影上流动着,时不时点亮五官的一角,有时是额头,有时是下巴,唯有晃到眼睛时他会下意识眯起双目,以至于眼下那粉色的小疤就愈发明显,被光线一照,像是会发光一样。
黑暗中,一个始终沉默的身影突然坐直了些,牵连带动着他怀里半梦半醒的情儿,撒娇的锤了锤他的胸口。
颜凉正应付着眼前的少爷们,这会儿已经好几杯酒下肚,白的洋的啤的都有。一般人这会儿已经不行了,可他似乎酒量不错,直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丝毫看不出有醉的倾向。
这下倒好,算是成功挑起了少爷们的征服欲,拉着他玩起了骰子……已经喝过一轮的贺宇往后撤了撤,正用赤裸裸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喝酒的青年,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他们一贯的套路——有发现喜欢的新猎物,就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叫到这里来,然后挨个开始灌酒。由于在场的纨绔家里多少都有点势力,对方只要是以后还想在圈子里混的,大多不敢拒绝。等灌倒烂醉了,再带走直接去隔壁房间快活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哪怕对方本来没那个意思,多半都会看在已经受罪且有钱拿的份上,默认这种关系……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性子烈的,但这个世道谁有钱谁说话,何况只要是喝醉了,黑的白的都能说成你情我愿,倒不如直接拿钱,还能挽回点儿损失。
只是贺宇没想到,颜凉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居然这么能喝,一旁劝酒的都倒了好几个,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脸笑容都不带打折,看得他是小腹一紧,恨不得扑上去把人就地正法了——对于干净的东西,往往会让人产生将其弄脏的欲望。
可颜凉和以前任何一个猎物都不太一样,他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刻意谄媚,但分明在行动上,他又表现得十分配合,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再怎么厉害,也是落入了陷阱的困兽,轮番上阵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也顶不住了,眼前开始发花,连身形都有些不稳,但还未完全失去意识。
颜凉揉了揉有些充血的眼睛,半是讥讽半是好笑的想,还好这帮缺德玩意儿不至于在酒里下药……不过今晚,自己恐怕也难逃一劫。
沫沫还在等他的工资救命,现在的颜凉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了贺宇,至于之后的事儿……
他有些混乱的想着,脚下踉跄了一下,也不知踩到了谁伸出来的腿,天旋地转间,一只手横空出世,搂住了他虚软的腰肢。
那人的胸膛很硬,黑色的衣衫下是结实有力的肌肉,他比颜凉高上些许,后者的脑袋正好抵在对方颈间,絮乱湿热的呼吸喷了一脖子。
“……多谢。”颜凉小声说了一句,下意识想要直起身,却发现腰间的胳膊卡得很死,半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这边还不清醒呢,隐约就听见了贺宇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音乐中,格外模糊。
“秦少……你……截胡……”
颜凉的额角跳动了一下,勉强辨认出了几个字,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嗤笑:“这人合我胃口,我带走了。”
贺宇眼看到嘴边的鸭子被人夺食,偏偏对方又是个他惹不起的主,气得眼睛都红了:“不是吧老哥,他哪点像你那些莺莺燕燕了?不带这么不厚道的啊……”
“我不是说了么。”相较于他的急躁,那秦少确是不紧不慢的挑起了颜凉的下巴,带着香烟味道的手指蹭过青年眼角的疤痕,“我喜欢带泪痣的。”
那不是痣。
颜凉在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那是小时候火灾被火星燎的。
不过他这会儿被搂得死死地,又因为醉酒站都站不稳当,这会儿顺着对方的动作,隐约看清楚了这位秦少的模样……灯光太暗,晃动的光源描摹着对方立体的五官,从下往上看竟然也没有死角,甚至要比大屏幕上跳舞的小鲜肉更英俊几分。
颜凉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瞳孔变得幽深,像是一时间吸取了所有的光源,又很快阖上眼,放轻了呼吸,乖顺的任凭对方抱着。
秦渊三言两语打发了恼怒的贺宇,并且答应回头帮他找个更好的,之后便抱着意识不清的颜凉出了房间,隔音门板在身后关上,走廊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同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
颜凉没有职业男模那么高,胜在比例上佳,手长脚长,这会儿被秦渊打横抱在怀里,膝盖都快要折到了胸口,瞅着十分委屈。
隔壁走没两步就是专用的酒店房间,秦渊来到自己专用的那间,刷脸开了门,把人往中间的大床上一扔,活动了一下手腕,转身进了洗浴间。
听着徐徐水声传来,床上醉酒的青年睁开了眼,望着头顶悬吊的水晶灯,轻轻吐了口气。
他就这么安静的躺了一会儿,扶着床铺缓缓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等秦渊洗完澡出来,发现原本应当是醉得不省人事的猎物正拆开酒店配备的茶包丢进热水中,听到动静的颜凉回头,看见对方腰间只围了个浴巾也面不改色,反倒是笑了笑:“你要么?解酒。”
秦渊眯了眯眼睛,突然有种对方才是“买家”的荒谬感,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走上前,面无表情的夺走对方手里的水杯,不顾那洒出的热水烫红了对方的皮肤,直接抓住纤细的腕子将人按在了塌上。
对方的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发梢淌下,滴进了颜凉眼中,他“嘶”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怕惹眼前这位金主不高兴——秦渊他是认识的,准确说这圈子里没人不认识,毕竟秦氏集团势力庞大,大大小小的传媒公司都有他们的股份,而这位秦渊则是目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不可谓不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