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隔壁传来了除草机嗡嗡运作的声音,嘉德丽雅站在卧室房间的窗户后面,往那里看去。
红瓦白墙的房子上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院子里杂草丛生,野蔷薇在墙头绚烂绽放。
那房子原本没人居住,因缺乏打理而呈现出一派天然野蛮的风情,就那样矗立在大马路边上,散发出神秘而幽深的气息。
然而现在,玻璃窗已经被擦拭得焕然一新,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像是被无形的手掀去了蒙尘的面纱,突然之间变得活泼热闹了起来。
从那房子里传出了女孩清脆甜美如同百灵鸟一样的声音。
“爸爸,我看墙头那花开得挺漂亮的,你不要把它们也给除去了啊。”
话音还未落下,门廊下就走出了一道轻盈靓丽的身影。
雪白的肌肤如丝绸一般洁净光滑,穿着胸前纹着icecream字样的吊带衫和星苹果一样淡紫色的迷你超短裙,露出了修长的手和脚。
如同黄金一般闪耀着璀璨光泽的头发在脑后编成一束辫子,松松地垂在纤细的脖颈旁边,蹦跳着来到庭院之中,也进入了嘉德丽雅的视线。
那是像夏日一样光辉璀璨而又热力四射的身影,只是看了一眼,嘉德丽雅就如同被灼伤了一样赶紧低下了脑袋,眼角的余光却又瞥见了倒映在墙角镜子里的自己。
像是一抹阴沉沉的幽灵,穿着长到脚踝的土气裙子,金棕色的头发随着年纪愈长而颜色愈深,披落下来遮住了脸颊和脖颈,从厚厚的刘海下隐约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眸,如同森林沼泽一般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她忍不住又抬头朝外面看去。
那对父女正说笑着什么,父亲完成除草的工作后就推着笨重的机器往仓库里走去,女孩则是来到了与邻居一墙之隔的地方,低头抚弄着盛开的野蔷薇,又踮起脚越过墙头朝隔壁的院子里看去。
那里晾晒着洗干净的白色床单,还散发着微微潮湿的气息,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从嘉德丽雅利房间的窗户看下去,她就像是趴在了花丛中一样,野蔷薇绚烂的色彩簇拥着女孩柔嫩的肌肤,那画面就像是童话里的场景一般梦幻而美丽。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了过来。
嘉德丽雅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脸藏在厚厚的窗帘后面,心脏像是做了贼一样地激烈跳动。
尽管如此,她仍旧在那一瞬间看清了那女孩子漂亮的眉眼,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铯沸石一样的眼睛,淡淡的紫色朦胧神秘,而又如同钻石一样闪耀夺目。
她看见我了吗?看见我在偷窥她了吗?
尽管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嘉德丽雅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地暗暗沉思。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声音。
“薇薇安,你可以摘几朵花来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女孩子收回了打量隔壁房子的目光,应了一声,从手边摘了几朵漂亮的野蔷薇,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屋子里走去。
父亲已经脱下了操作除草机时带上的白手套,正蹲在客厅里拿着一把小刀划开堆积在那里的纸箱子,从里面搬出一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零碎物品。
“呀,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叠杂志朝薇薇安晃了晃,最面上那本杂志硕大的标题映入了女孩子的眼中。
《超脑念力——你所不知道的神秘事件》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关于爱辛提亚鬼屋事件的详细报告。
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堆旧杂志还没有扔掉吗?都是些胡编乱造用来博取眼球的东西而已。”
“不是很有意思吗?”身材健硕的男人穿着背带裤和T恤衫,隆起的肌肉如今虽已有些松弛,但仍如小山一般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脸上却露出了慈爱憨厚的笑容。
他说:“你以前不是超喜欢这些东西吗?我记得有一阵子你还买了许多勺子,试图让它们自己弯曲。”
“都是骗术啦。”微微安随手拿起餐桌上茶杯旁的一把小勺子,手指并未看清是如何动作的,就让勺子就以90度弯曲了下去。
“找准发力技巧,这种事随便谁都能做到,所谓超能力不过是电视里的骗术而已。”薇薇安轻轻地撇了下嘴,将勺子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她拿起桌上的空花瓶转身去厨房接水,看见了正在运作中的烤炉,便扬声问道:“爸爸,你做小蛋糕了吗?”
“啊,那个呀,”父亲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飘进厨房,“我想初来乍到,还是去拜访一下邻居比较好。”
长长的餐桌两边分坐着嘉德丽雅和她的母亲。
客厅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只留下一线缝隙透进热烈的阳光,与四周的昏暗形成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餐桌尽头的墙上投下了一道痛苦扭曲的阴影,受难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用石膏制的灰白色眼珠凝视着她们。
嘉德丽雅和母亲低着头,正坐着餐前的祈祷。
但她并不十分专心,脑子里走神地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一抹身影,心里弥漫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究竟是艳羡憎恨还是蔑视的情绪。
好孩子不可以那样轻挑地裸露身躯,这是母亲从小教导她的事情。
只有最低贱下流的人才会那样随意地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身体,这是七宗罪中的淫欲,夏娃正是因此而受到上帝的诅咒,不得不忍受生育的血腥和痛苦。
金属的勺子和餐盘磕碰的声音将嘉德丽雅从沉思中惊醒,她睁开眼睛,母亲已经做完了祷告,正拿着勺子搅拌餐盘里的奶油浓汤。
中年的妇女穿着蓝布裙子,腰和脖子都很粗,脸上的皮肤松弛下垂,呈现出一派冷硬严肃的神情,手指因为常年的劳作而长满了粗茧,胳膊上肌肉隆起,仿佛被霜风雨露常年侵蚀却依然巍然不动的沙漠磐石。
嘉德丽雅低下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餐桌上弥漫着一股死寂而凝重的气氛。
突然,门铃声响了起来,像是将沉睡中的人猛然从梦中惊醒,餐桌上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朝着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