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烛暖帐,人卧椒房。
……
谢九楼眼神一恨,抽出手,捏住提灯下颌:“正好。不给我怀,也别给其他人怀。”
他最后瞥了一眼提灯脖子上的挂坠,骤然放手。
提灯被甩得别开头,再转过去,谢九楼已经草草系好衣裳裤子下床去了。
提灯遂撑着胳膊坐起来,顺便将早前被胡乱脱得半挂在臂弯的里衣拉上去,又只拉了一边,剩另一边身子光着,春光半掩,也懒得管了,抓着衣领朝冲出去的谢九楼哑声问:“去哪?”
谢九楼不应声,没多久抱着小盆温水进来,盆边搭着两张干净的锦帕。
锦帕放水里洇湿,他再拧干,一声不吭坐过去。
……
擦完了又出去换水,这次更滚烫些,正好是平日对方洗脚能放进去的程度。
谢九楼蹲在床边,袖子卷到小臂,衣襟微敞,领口开到锁骨下方,松松垮垮,和眉上的碎发一样,跟着动作摆晃。
他低头给提灯洗着脚,沉声说:“因着刺青,这两日别洗澡。知道你爱洁,我给你擦身就是。”
提灯双手撑在床沿,视线定格在这个人的侧脸,看着看着,就看入了神。
洗脚的人察觉不对劲,侧首一望,见提灯神色,心下又冷了七八分。
他握住提灯脚腕,直视对方惊醒的眼睛,问:“你是在看我,还是透过我,在看你的阿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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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初遇提灯,是差不多三百年前的事。
彼时正是日落黄昏,他坐在第九阎罗大殿上,先是看见那盏八角琉璃美人宫灯,再把目光挪到殿中逆光跪得笔直的人头顶,问:“来无界处做什么?”
提灯安分垂首道:“找人。”
“可找到了?”
“没有。”
谢九楼皱眉:“抬起头来。”
提灯便抬头看他。
娑婆众生知何幸。
谢九楼第一眼望见提灯时如是想。
他面上不动,又问:“来无界处,当知无界处的规矩了?”
提灯说:“娑婆万里,进一去一,舍界而出,永不再入。”
阴司无界处,收留所有在外娑婆世生灵,一入其间,娑婆诸事便留身后万里,再不能理会干预。
能进一次,也能出一次。若要离去,便永无二次踏入的机会。
谢九楼说:“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谢九楼重复着,瞥了一眼对方始终抱在怀里的那盏美人灯,起身离去。
俄顷,他的衣摆逶迤扫过提灯身旁。
“那就叫提灯吧。”
提灯拜首:“叩谢,九殿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