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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去坐好

江畔的公司赶在年底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管理层的变动没有在公司内部引起大的波澜,倒是不相关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江畔都听到说,新财主是个回国不到两年的年轻创业者,才27岁,背景非富即贵,且未婚未育。

这个备受关注的财主欢迎夜宴选在一个良辰吉日,当天酒店还承接了两对新人的宴席,华丽的车队排到了喷泉池外。

江畔泊车后入场本就晚了,还差点走错厅,他心里也不着急,忙里偷闲地打算找个吸烟室。结果转身就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从一群人里射出刀眼瞪他。

摸鱼小达人江畔淡定地移开视线,不巧和旁边年轻多金,头角峥嵘的大老板对上视线。

185往上的身高,一张没让人失望的脸,目光分外倨傲。

原来很短的时间里就一跃成为华南炙手可热的新贵,是这人。

江畔神情微微一顿,捻皱了食指和拇指间的香烟,朝那边走过去。

大老板邢卓年纪虽轻,气场不小,又在年底的这种商务晚宴过多,虽然一晚上都淡笑着,不过波澜不惊的眼底是冷的。

在被领着去隔壁会议厅看宣传短片的路上,瞧着门口姗姗来迟的大美人,微眯了下眼睛。

江畔右手夹着一直细烟,他人又白皙,露出的手腕和脖颈就像裹在白丝袜中,隔远了看,他周围仿佛过曝和柔光,全是与现实疏离的朦胧感。

江畔五官带点女相,走近了,脸上挂着冰,挺有味道的。

邢卓看着迟到了也不做解释站着的江畔,脸上看不出意图。

有人便就说:“这是我们江畔江总,公司的设计总监。”

刑卓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淡道:“江总?”

江畔这才对人微微颔首:“邢总,不好意思来迟了。”

邢卓目光淡淡,主动递出右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握手时和江畔的力量对比明显。

江畔微微蹙眉,握手礼后,也没参与应酬的积极性,攥着被捏红的右手,悄悄落在了一群人后边。

邢卓站在最前面,问:“江总不一起?”

领导平时被江畔pua,觉得今晚江畔能来就不错了,现在他躲后面,就替他说:“邢总见谅见谅,江畔脾气很坏,谁叫他又是我们谢总的心肝肉。全公司的人都怕他,”

此时影片快要播放,厅内灯光昏暗,离得近的人都当邢卓这个不易亲近的贵公子是闻言笑了,却没注意到他嘴角挑了抹冷笑。

看完宣传片,谢晗磊趁老板身边人多,走到整晚溜边的江畔身旁,“老板得罪你了?”

江畔托着高脚杯的指尖漂亮,同样漂亮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看着手里的酒,“没有。”

谢晗磊也知道两人都不可能认识,要说得罪,也是江畔刚刚在众目睽睽下迟到,得罪了抽空露面的大金主。

但江畔今晚真的有些奇怪。平时也不是随着心意做事的人,今天被叫来加班脸就这么臭,现在不把这些当回事,听到的话都被他当成了下酒菜,边听着边随手将空掉的酒杯放在一旁白色桌布上,四周水晶灯的明辉从他抬手的指缝穿过,有种剔透质感的手轻轻执起第二杯。

“去给邢总敬一杯。”谢晗磊目光催他。

江畔往那边看了眼,说:“我就不用了吧。”

谢晗磊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停留了片刻。

邢卓这样的男人眼界高,这里本没有能提起他兴趣的,一直又得体又冷漠。可能就是这样,他和江畔气场相斥,莫名不合。

谢晗磊自觉分析得在理,就是错过了江畔方才象征性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再看江畔时,他已经又是冷冰冰的模样。

“走,跟我过去。刚刚迟到可就是有点得罪了人。”

“一会我就得走。”

“啧。”谢晗磊也是奇了怪,他认识的江畔从大学就开始自己创业,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遇到过流氓,也被人叫过男狐狸精,还没见他怕过谁。但今天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见邢卓?

“有心事?”

江畔带着些无奈,低声解释,“小朋友感冒刚好,我不放心就留他们在家。”

谢晗磊差点给忘了他家的特殊情况,也不好叫江畔为难,便说:“那走的时候过去说一声总行吧?现在是迭代的特殊时期,你好歹也是个领导,主动些,就当向手下释放些积极的信号。”

“我就一打工的。”江畔嘀咕一句,在谢晗磊再开口前,说,“别催我了,我打个电话就过去。”

“一会好好说话。”

“嗯,我说邢总真是年轻有为,让人刮目相看。”

打发走谢晗磊,江畔独自在外围徘徊一会,浅红如樱的唇瓣啄空手里的酒,便搁下酒杯,走了出去。

没找到室内吸烟区,江畔乘电梯下楼,冷风从身边吹过,吹皱了衬衫,他刚走出旋转门出来时唇边便呵出一团白雾。因不耐寒的体质,在室外没走多远,今宵月冷,江畔的手尖顷刻变冰了,点烟的动作都不自然。

头脑空白地抽掉半支烟,突然听人在背后身后一声“邢总”,江畔掐着烟蹙眉回过头,与一双看着自己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台阶上的邢卓,骨架挺拔,结实高大的身材恰到好处的撑起了西装笔直利落的线条,双手插兜,背光看来的目光半眯,带着浮冰似的冷意。

江畔这才回神。

难怪之前那么些人偷偷回头望他这边看。如果是在看邢卓那就不奇怪了。毕竟邢卓长得可太好了。

如果美丽和肉体可以是武器,邢卓一定所向披靡,是那个世界的王。

与大理石柱下的江畔对望一眼,邢卓踏下台阶朝江畔走去,从他手里的烟盒抽出支烟,咬着烟低头借火。

冷风掠过耳际,连带着江畔的脸也覆了层寒霜。他一个怔神,“嚓”,烟丝被点燃,江畔闻到这男人身上不算难闻的热息,还有他头发上的烟酒味,在火星和冬日的冷风中糅合、割裂成了一种莫名的气息。

邢卓个子比江畔高,肩膀比江畔宽,刚好将人完全挡再身前,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被阴影遮住的江畔。

刚刚在里面和谢晗磊聊天有声有色,现在就成了装模作样的木头美人。

剪了个短发,皮肤冷白,嘴唇干燥自带血色,轻轻一碰就会更红。就像是他这个人再怎么拒人千里之外,又会在别的地方露出了淫/艳的马脚。

松了松喉结下的领带,邢卓问:“这什么烟?”

江畔看了眼烟盒,吸着烟,没说话。

邢卓将他手里的烟盒拿过看了眼,夹着烟的右手托着江畔手背,将烟盒物归原主的同时,手掌松松捏住他又滑又凉的手背。

这就和“搓牌摸手”的偷情差不多一个意思,从体温、目光、气息传递意味不明的暗示。

江畔被撩得心下火起,不管邢卓是见色起意,还是另有所图,他都想给他一巴掌。

“想打人?”

都还没动手,这人手上用的每一寸劲都带着恨,疼得江畔皱着眉心,借着低头去看手机来电才没外露两个陌生人之间不该有的情绪。

邢卓顺着江畔的视线垂眸,是谢晗磊,便半眯着眼睛打量和别的男人关系匪浅的江畔。江畔则冷淡看他,冲他伸出纤白的食指,指他身后。

——有个从黑色商务林肯下来的男孩,看样子是认识邢卓。

江畔刚cue他,他就径直朝邢卓走来,便傍着邢卓手臂,叫邢卓,“哥”,向江畔自我介绍时像个孩子气的乖弟弟,“你好,我叫涂棠。是哥的同事吗?”

江畔眼帘略微上抬,明珠似的双眼与他淡淡对视,疏离说:“不是。”展示了下手机来电,走开接电话,听身后的小男生说:“我来接你嘛,不是说好今晚和我玩嘛?我都等了好久了。”

邢卓回应了一个心不在焉地鼻音,“嗯?”

涂棠不大的声音又软又黏,又问:“那等Daddy你抽完,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畔耳朵贴着手机没听清对面在说什么,却被背后惊得头皮一麻。

原来如此,这个男孩是来找邢卓床上打架的。

毕竟勾引聊骚这种事,邢卓既有优势又很擅长,他还没什么人品。看起来是挺冷的禁欲男神,眼型凌厉,像割人的刀子,但也轻易看得人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此时那双眼淡淡瞥着江畔,又把身边的男孩撩骚得红着脸,眼中满是心动又心慌,娇滴滴地抬头询问邢卓的意见,“还有其他事吗?”

邢卓表情寡淡,目光极具侵略性,一瞬不错地看着江畔吸烟。

涂棠有些尴尬,用余光悄悄打量几步外的冰美人。

刚才邢卓看他的目光,分明就是看上了他。要是自己没来,邢卓今晚就被钓走了。

便问:“……你是生气了吗?”

邢卓视线落在他脸上,“走吧。”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邢卓回头问接完电话的江畔:“一起么江总?”

江畔冷若冰霜,“代驾。”

待两人走后,江畔面无表情地将烟盒扔进酒店门口的垃圾桶,还在外套上擦了擦手背。

在林肯宽敞奢华的后座,邢卓收回目光,涂棠手放在他腰腹,也看看他目光停留的方向,问:“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邢卓漫不经心说:“他好看。”

涂棠目光软软地瞪了他一眼,坐上了他的大腿,手掌若有若无地隔着衬衣摩擦,问:“他是你下属?那你们以后会经常见面吗?”

邢卓看他一眼,没阻止他的动作,淡道:“也许。”

看着人如何勾引自己,什么都不做的邢卓身上有种很危险的吸引力。涂棠仰着皮肤又白又嫩的脸,语气吃味,道:“说不定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呢。”

这话让邢卓笑了下,问:“怎么看出来的?”

涂棠说:“直觉。刚才你牵他的手不觉得冻手吗?”

邢卓没否认自己刚刚真的那么做了,薄唇堂而皇之勾着抹笑,“挺辣的。”声音缓慢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觉的他凶吗?”瞪人时目光特别带感。

涂棠贴向邢卓带着烟味的嘴唇,说:“今晚就不要提他了,Daddy。”

邢卓将他拉开些,“不怕人听见?”

“不怕。我还敢这么叫你,爸爸。”涂棠看了眼前面正襟危坐的司机和私保,手指和腰臀传递看似很浅的性暗示,吐出温热的耳语,“爸爸你的人鱼线好深。我想看看。”

邢卓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说:“今天没兴趣。”

虽然陪人玩没下限的游戏,但邢卓玩归玩,不是给睡,他就会要。涂棠的爸爸,真爸爸的那个,和邢家关系不错。邢卓不会碰他。

涂棠不恼,甜笑道:“爸爸你刚刚是不是硬了?”

邢卓意味深长道:“因为爸爸是男人。”

涂棠眼睛眨了眨,倾身送吻,邢卓挡了挡,从前桌拿起香烟,“去坐好。”

涂棠皮肤又白又嫩,还会勾引人,在旁边委委屈屈坐着,眼眶叫冷风吹红了,看着可怜。

邢卓哄道:“怎么了?”

涂棠伸手要拿他手里的烟,“难过了,Daddy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邢卓不在意地松开手,问:“之前都是装的?”这话里没多少好奇,自然也对他之前的假象没有责问的意思。

“会抽一点。”涂棠含住滤嘴,胸口的闷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赌气开口,“Daddy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人?”

邢卓嗤笑一声。

涂棠说:“要不要叫他一起?我来想办法让他不介意。Daddy你不是不想弄我吗,那看着我们玩嘛。或者,Daddy我们一人一次……”

感觉到气压凭空低了几帕,涂棠讪讪看了看邢卓,没敢说下去,也没敢继续对视。

还不知道哪里犯了邢卓的忌讳,就在街角被换车,涂棠满腹委屈,“你要去哪里?”

邢卓淡道:“一会有人接你。”

涂棠一脸尴尬和恼怒,“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着过来。”

邢卓已经冷矜地闭着双目,“明天涂叔叔会来机场接你。今晚别玩太晚。”

提到他爸涂棠脸色就又难堪了些,“邢卓!”

邢卓闻声看来一眼,涂棠脸上一白。

然后站在街边看着车汇入车流,在路口驶入左转车道,掉头而去。

涂棠狠狠跺脚,“混蛋!”

江畔这晚回家又失眠了。

可能是贵人少眠,江畔尤其贵,这几年还越来越贵,几乎到了不吃药就无法入睡的地步。因此江畔就早早买了几分重疾险,受益人是家里的两只小熊仔。

今天喝过酒,药效没那么管用,辗转到半夜。江畔去隔壁看了眼上下床铺的兄弟俩,睡得正好,捏着的小手像机器猫的小拳拳,很有安全感的放在颊边。

他们俩兄弟能吃能睡,免疫力强,几天前的小感冒去得也快,脱了衣服上称是一两没掉,反倒是江畔清瘦了两斤。

主要是愁的。

小朋友大了,不好哄也不好骗。而江亦江亚两颗脑袋,两张嘴,背着他凑一起嘀嘀咕咕头脑风暴,简直是世界末日。

别的小朋友这个年纪是会哭哭啼啼找爸妈,然而他家两小子手牵手,照镜子似的小圆脸一左一右看着江畔,问,“他们是死了吗?”

这个问题江畔想了几天,终于在今天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道,是时候给邢卓立个碑了。

那还得给自己立一个。太晦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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