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的大门内不断有人进出着,太医围在床边争执着什么。
好吵,好吵。
他昏昏沉沉地睁眼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周围虽然能听见人声,但却是漆黑一片。
他张开嘴,只能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那些人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有脚步声走来,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公子,您感觉怎么样?”
公子?是在叫他吗?
头好痛,他抬手捂住额头,眉头紧锁。
“公子?头很疼吗?”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询问。
他是谁?这些人又是谁?他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下意识往床铺里面滚去,老太医赶紧拦住他的动作,“公子,您的头部之前受到了撞击,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他放下手,咳嗽了两声,总算觉得自己的嗓子能出声了,“这屋子里没有点火烛吗?”
宫殿里的人皆是一愣,太医们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此时是黄昏,屋内分明是灯火通明,公子的眼睛……
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他缓缓抬手,覆在自己睁开的眼上,漆黑一片,连手指的轮廓都看不清,所以,自己这是失明了。
不仅瞎还失去了记忆,他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些。
见到他的动作,其余人都猜到公子意识到了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一位太医连忙上前解释,“您不必担心,这是暂时性的失明,只要吃药调理不日便会好起来。”
他放下手,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多谢,可是我好像不记得我是谁了。”
此时殿中有一位随从退出,前往另一处宫殿。
“失忆了?”高座上一位身着玄色服饰的男人坐在上方,他的衣摆很长,暗金色的龙纹随着跳跃的烛火闪过流光。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腕处的檀木珠,那珠子看起来似乎经常被佩戴者摩挲,面上泛着温润的光。
那位随从弯腰,将头低下,“是,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不过太医说这只是暂时的。”
萧厉轻扣扶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太医们过来,孤有话问他们。”
“是。”黑衣随从退下,脚步轻盈地离开大殿。
宫殿中又进来了几位侍女,围在他的床边负责给他讲述这些年他缺失的记忆,以及他失忆的缘由。
而那几位太医则悄悄退出宫殿,来到了萧厉的面前。
他们将公子的病情为萧厉解释了一通,随即低伏着身子等待着坐在高位上的人吩咐。
大殿中寂静无声,沉默片刻后,萧厉将一直摩挲着檀木珠的手放下。
“既如此,孤有一事拜托诸位。”
.
沈怀玉此时被人服侍着靠坐在床上,因为许久不曾进食,自称是他侍女的人为他端来了一份清粥,由于公子眼睛不便的缘故,侍女打算跪地喂食。
他听了关于自己的一些往事,只觉得有些莫名,他不认为自己会是这种嫁做男妻被困在深宅中的人。
但是俱她们所说,自己与夫君已经成婚三年,从小便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婚后也是伉俪情深。
这次受伤也是夫君近日的生意越做越大,触犯了旁人的利益,为了报复夫君,他出行的马匹受惊,从马上坠下,才会受伤失去记忆。
对了,她们还告诉他,他姓沈名怀玉,早年因为战乱与家人分离,一直跟在夫君身侧。
沈怀玉虽心中还有些疑问,但受伤的头部隐隐作痛,他便暂且将诸多存疑之处按耐在心。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裹挟着寒风进了这间屋子。
不知为何,沈怀玉下意识地侧头“看去”,那脚步声很快便来到身前,殿中的人早就被吩咐过,见到萧厉都纷纷弯腰低头叫着老爷。
沈怀玉对来人有了猜测,想必来人便是他所谓的夫君。
他正犹豫着是否应该起身或者说句什么,但是夫君这个词他实在是叫不出口,便只是沉默。
前面传来轻微的碗与勺的碰撞声,一勺清粥递到自己的唇边,鼻尖忽然传来幽幽的檀香。
那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被子里,明明很熟悉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让人徒生烦躁之感。
现在喂粥的人,是他的夫君吗?
沈怀玉张口含下,来人不言不语地喂粥,他便也只管装傻充愣,当做不知来人是谁。
装粥的碗浅,没一会儿便只剩了个底,正好沈怀玉也吃不下了,但他不想说话,只是最后一勺粥喂来的时候他偏头避开了些。
那拿着勺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下,随即将勺子放回碗里,听动静他应该是将碗递给了身边的侍女。
嘴角有些粥糊,沈怀玉感觉不适正想让人递张手帕来,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檀香袭来,温热的指腹擦拭过他的唇角。
这略显亲昵的举动让沈怀玉感觉有些不适,但他忍着没有避开。
殿中的侍从太医陆陆续续地离开,殿中一时间更静了些。
沈怀玉虽然看不见,但也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
“我......”他想说我困了,想睡觉了,但下一秒,就感觉到对方欺身而下,自己的后颈忽然被人用手捏住。
仿佛被触电般的战栗感席遍他的全身,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后颈是如此敏感。
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但萧厉却是看得见的。
也许是对未知环境和人事的警惕,沈怀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堪称脆弱的情态,就像雨中一朵孤零零任人采颉的茉莉,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但萧厉从来不是什么惜花之人,他只想掐断它的根筋移植到自己的花盆中。
“什么?”萧厉控着他的后颈,鼻尖轻蹭着他的脸颊。
沈怀玉躲避无能,他不自在地垂下本就看不见的眼,“我有点困,想休息了。”
按他的设想,对方应该马上离开,让自己这个病号好好休息,他实在抵不住对方现在隐隐传来的压迫感,让他想要逃离。
“好啊。”男人的声音偏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沈怀玉却从中感受到了对方诡异的兴奋感。
失去记忆,只能依附于自己的沈怀玉。
“睡前不沐浴一下么?”他是知道沈怀玉向来的睡前习惯的,不管他们做到多晚,最后萧厉总是要抱他去洗澡,不然沈怀玉生气了就要挠人。
……也不止是沐浴,弄疼了他也会挠自己。
萧厉倒也不怕他挠,只是有时候会误伤在他的脸上,上朝的时候嘴碎的百官总有些眼尖又多事的会询问他为何没有保重龙体,是什么伤了他等等。
最初他总用宫中的野猫作为借口,但有些惯会献殷勤的官员后来想法子将宫中的野猫都驱散了。
沈怀玉沉默片刻,自己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才醒来的,洗个澡也好。
“麻烦了。”他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但他眼睛不便,独自沐浴自是不行,犹豫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提议,“不如唤人将浴桶抬进方中,再派个侍从将我扶进桶中便可。”
萧厉起身,“何须如此麻烦,为夫抱你进浴房。”
还没等沈怀玉从这自称中回神,身子就已然被这人抱起,他腰部悬空,下意识用胳膊搂住对方的脖颈。
沈怀玉扭动着上身,“这怎么好使得,你...你快些将我放下。”
萧厉不为所动,继续大踏步前行,路边的宫人提着灯笼纷纷低头行礼,并未出声。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听人劝!
沈怀玉泄气般将脸埋在对方怀中磨牙,他真的会嫁给这样的人吗?
因为某些原因,浴房离他们所住的宫殿并不远,萧厉将他放在椅子上,手伸向他本就松散的里衣。
沈怀玉只觉胸前一凉,脸颊微热,连忙抬手制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萧厉这次倒是痛快地收回手,低头开始解自己繁复的服饰。
他很快便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此时沈怀玉才将自己的衣服褪下,但意识到他差不多是和对方坦诚相见时,又将本想脱下里衣的手停下,松松地拢在身上。
不过他不知道,有时候半遮半掩倒是更带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萧厉半眯着狭长的眼睛,不论何时,沈怀玉总是懂得如何引诱他的。
正低着头的沈怀玉万万想不到对方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给他扣上了这么顶帽子。
“我好了。”我好了,赶紧扶我去沐浴。他的墨发披散在肩头,浴房中氤氲的水汽仿佛将他的眼睫也染上了水珠,他的眼瞳无光,但也因此没了往日的冰冷沉默,只显得纯稚无辜。
知道他言下之意的萧厉偏偏不如他意,又是一个弯腰将人抱起,浴池很大,萧厉走进去,直接将人抱在怀中。
沈怀玉觉得这个姿势别扭,想要起身,后颈却忽然被咬了一口,不痛,几乎瞬间他的腰身一软,和萧厉贴合地更紧密了些。
他心头涌上些许恼怒,语气也冷下来,“我不要这样沐浴。”
沈怀玉被池中的热气蒸腾地全身泛红,但他表情又是冷的,萧厉平素最爱将他冷淡的模样撞碎。
“好。”萧厉低头舔了舔那枚牙印,又惹得对方颤栗起来。
萧厉在怀中人发火的前一秒握着对方的腰让他在自己身边坐好,还贴心地将毛巾搭在他的肩头。
沈怀玉这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喉间,他扯下毛巾,算了,人在屋檐下,暂且不和这人计较。
只要……别再对他动手动脚就好。
这个念头刚起,水流波动,萧厉用指尖沾上他睫毛上的那滴水珠,触碰到睫毛时,沈怀玉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鸦羽般的长睫扫过指尖。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萧厉就跟闲不下似的,碰完他的睫毛又开始玩他的头发。
湿润的发梢缠绕在萧厉的指间,一圈一圈的把玩。
“嗯。”沈怀玉仔仔细细地清洗着,也不管他,任他在旁边瞎弄。
“旁的事也就罢了,不过有一件事必须得记好。”浴池里浮有随着水流而动的花瓣,萧厉捡起一片放在他的锁骨处,湿润的花瓣贴在如玉的肌肤上,宛若妖异的纹身。
“你名怀玉,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