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如丧家之犬,恓恓如无根之萍,被武林黑白两道追了十三日,顾怀昭那身绿绸长袍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群雄追上他时,先是看到一匹疲死的瘦马,接着才看到顾怀昭。这人手拄断剑站在山谷之中,佝偻了背,五官神情都看不真切。
有人忍不住质问他:“顾怀昭!梅庄血案可是你做的?!”
“你承不承认欺师叛祖!还有那鸡鸣镇数十口人命──”
骂的人越多,顾怀昭越是缩在阴影里,目光浑浊,怕得瑟瑟发抖。
直到有人说:“大伙上啊!替梅老庄主报仇!替所有屈死之人报仇!”顾怀昭才稍稍抬起了头,大概是知道死到临头,干裂破皮的嘴唇动了动,又闭得紧紧的。
他本想说,不是我。只是落到这般田地,辩解也是自取其辱。
刀光剑影中,好不容易用断剑抗下一剑,斜过来又是一剑。断断续续的笑声里,不知道谁的剑一削,热血喷出,冤屈未申,头已落地。
顾怀昭浑浑噩噩地看着这一切,谁收了他的尸,谁提了他的首级,谁把他怀里的碎银摸走了。魂魄轻飘飘往上浮,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想的却是他师兄应雪堂。
紫阳山上,十年同门学剑,也曾并肩而立。可惜到了混迹江湖的时候,自己绰号“一世偷生”,做下九流的买卖,师兄绰号“无双君子”,佩藏锋铁剑,统率师门。两人身份悬殊,天南地北,想见也见不上一面。
唉,也不知道应师兄知道自己头断身死后,心里是何感想。
若有来生,只希望罪名得昭,活得像应师兄一般,平生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