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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给你安排了一门婚事

7月22日,奉京市。

雨下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时,赵殊意猛然睁眼,梦里KTV震耳欲聋的噪声瞬间消失,头顶的天花板在暗淡光线下呈现出一片朦胧的灰色,像一层笼罩在床上的雾。

赵殊意盯着这片“雾”,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将意识拉回现实世界,醒了。

刚才的梦也随之清晰起来。

——他竟然,梦见了谢栖。

细想起来多少有点晦气,没人愿意在梦里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接吻,但尽管赵殊意不愿承认,也必须得承认,这件事怪他。

他梦到的,是三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具体细节已经忘了,他只记得,那天是某个朋友的生日,他和谢栖都在。

权贵二代们活动,总少不了明星网红之类的美貌男女作陪,KTV里人多而杂,场子很热。

酒过三巡,台上唱歌的越发兴奋,台下昏灯里亲热的也越发放肆。

但赵家家风严谨,赵殊意注重形象,从不在这种场合乱来。

他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冰冷而深刻的禁欲感,几乎令人畏惧。

陪着的小明星只默默倒酒,不敢沾他的身,大约也是认出他身份的缘故。

很不巧,谢栖就坐在他的另一侧,只隔一个身位的距离,身旁同样有人陪,是个女人,赵殊意只在之前落座时扫了他们一眼,后来没再关注。

他和谢栖的关系一向如此:从小是冤家,互相讨厌着,偶尔不得已出现在同一个酒局,就当彼此是空气,假客气,实则不屑于给对方眼神。

当时赵殊意因为一些家事心情很差,陪他的小明星还像个哑巴,光顾着倒酒,连句顺耳的话也不会讲。

赵殊意喝得略多,醉意熏然间,火气不减反增。加之“装白莲”也消耗意志力,他一时没绷住,把酒杯推开,对小明星道:“你滚吧,叫他们换个人来。”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一声嗤笑。

赵殊意循声转头,发现谢栖在看他。

“赵殊意,不洁身自好了?”

“?”

“你换人想干什么?”

嗓音凉凉的,似戏谑似讥讽,谢栖向后一仰,闲适地倚在真皮沙发上,拿眼角倨傲地睨他,轻晃了一下酒杯。

其实包厢里音乐太吵,赵殊意没完全听清谢栖讲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好话。

他眼神停顿了一秒,心里那股没及时宣泄的火气立刻从小明星转移到了谢栖身上,新仇旧恨一并发作,赵殊意脸一沉,一把拽住了谢栖的衣领。

后来发生的事,记忆里早已模糊,梦中却离奇地复原了——

赵殊意借酒装醉,假装没有认出谢栖来,对待陪酒小鸭子似的恶劣地拍了拍谢栖的脸,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大名?”

谢栖被他压在沙发背上,竟然不还手也不生气,似乎觉得他撒酒疯的模样很有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神情嘲弄。

他们两个从幼儿园斗到大学毕业,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让对方不爽。

谢栖只用一个眼神,就让赵殊意理智断裂——或许有很大一部分是受酒精影响,赵殊意喝醉了,有点上头。

他把谢栖当鸭折辱,近距离一看,发现谢大少爷确实颇有几分姿色,卖脸的话兴许还是个抢手货。

但谢栖是直男,不像他男女通吃,市场恐怕要缩水一半……

赵殊意想笑,不知他脑内哪根筋搭错,可能是抱着故意恶心直男的念头——他捏住谢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这种吻不可能有快感。

赵殊意只觉得谢栖震惊到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他,满腹火气烟消云散。他甚至托住谢栖的后脑,吻得深了些,给这个恶作剧赋予了一个温柔而缠绵的收尾。

谢栖全程宕机,好半天才推开他,恼羞成怒:“你他妈疯了?!”

——梦境到此为止。

谢栖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和KTV里闪烁的灯光一起从眼前消失,头顶的天花板一片空白。

窗外雨仍在下,淅淅沥沥。

赵殊意静静听了几秒,心道:真他妈见鬼了。

受一些安眠药物的影响,他几乎从不做梦,今天突然梦到谢栖,实在是很奇怪。

有些人迷信自己的梦,例如赵殊意那个热衷于求神拜佛的妈,稍微梦到点不吉利的东西,她就得去寺庙里烧香解一解。

赵殊意评价她是做贼心虚,自己没干过亏心事,才不信她的邪。

如果按她那套说法来,赵殊意梦到谢栖——自己的死对头,怕不是大凶之兆。

赵殊意默念了声“晦气”,还不等穿衣下床,枕边忽然“嗡”的一声,手机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来电显示“秦总”,正是他妈秦芝。

“殊意,你醒了吗?”秦芝嗓音轻轻的,温柔和蔼。

赵殊意的腔调却很没温度:“什么事?说。”

秦芝无奈道:“你这孩子,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妈妈想你了。”

“……”

赵殊意听着好笑,并不当真。

——他和秦芝的关系从他爸去世那年就开始恶化了。

那是二十年前,赵殊意六岁。

从六岁到十八岁,赵殊意忍耐到极限,实在不愿意继续和他妈一起生活,便借出国留学的机会,从家里搬了出来,毕业后也没有再搬回去,至今独居。

赵家权倾一时,富贵滔天,人丁却不兴旺。

小辈只有赵殊意一个,他上头有一个亲二叔,人到中年未婚未育。

再上头是他爷爷,老爷子七十六岁了,晚年性格越发孤僻,已经很久不过问集团事务,平时也不爱跟他们亲近。

赵殊意,以及他妈,二叔,爷爷,四个人各自为家,都不在一处居住。

显而易见,彼此间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赵殊意心里门清,如果没事,秦女士才不会打电话。

但他不揭穿,等她自己说。

果然,铺垫不过三句,秦芝便进入正题:“今天你要去见老爷子吧?”

“嗯,他约我谈话。”赵殊意漫不经心道,“最近总部纷争多,估计传进他耳朵里,老人家坐不住了。”

秦芝不置可否,只道:“你爷爷这两年脾气见长,甭管他说什么,你都应下,别顶嘴啊。”

赵殊意奇怪:“你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芝道:“提醒你一句而已。”

赵殊意没表态,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秦芝似是没忍住,隐晦地透露:“我听说,好像还有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殊意。”

“二十六岁怎么了?”

话题太跳跃,赵殊意没听懂,他妈却不正面回答。

她今天吞吞吐吐的,不知有什么难以启齿。

赵殊意没耐心陪她打哑谜,刚想挂电话,她冷不丁发问:“对了,你最近和谢栖见过面吗?”

“……”

赵殊意一脸莫名:“没有啊,我见他干什么?”

秦芝道:“我看他今天上新闻了。”

“他天天和那群娱乐圈的混在一块儿,不上新闻才奇怪吧。”

赵殊意不稀奇,但想起刚才的梦,实在是有够巧的,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提他?”

“没怎么,”秦芝的语气微微闪躲,“我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人上了年纪,就爱念旧……我记得你小时候跟谢栖很要好呢。”

“啊?”

赵殊意怀疑自己失忆了:“什么时候?”

秦芝回忆了一下:“小学吧,五年级还是六年级来着?我记得有一天你的试卷被王家那小子撕坏了,气得直哭,谢栖贴心地买来一堆零食哄你开心呢,多好啊。”

赵殊意一阵无语:“哄我的是王德阳,撕我试卷的才是谢栖,你记反了。”

秦芝:“……”

“以及,我没有被他气哭过。”赵殊意态度冷淡,拒不承认黑历史。

“好好好。”秦芝顺着他,想了想道,“那前几年——你高二那年吧?有一回生病卧床,谢栖冒雨来探病,在门外等了你五六个小时,也是我记错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殊意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有点不耐烦了,“妈,您跟我拐弯抹角兜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秦芝欲言又止。

赵殊意沉思了下,只猜到一种可能:“我们近期和谢家有合作吗?你想让我出面找谢栖谈?”

“那倒没有。”秦芝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不说这个,殊意啊,妈妈问你,你最近有谈恋爱吗?”

“?”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转向赵殊意预料不到的方向,这么多年,她可从来没关心过他的个人感情生活。

今天中了什么邪?

“没谈啊。”赵殊意忍无可忍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要么直说,要么我挂了——”

“别!”

秦芝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是怕说出来之后,你接受不了。但事情是你爷爷定下的,我也只是被通知了一声而已,这不,才收到消息就来找你了。”

“你说。”

秦芝的声音压低几度,唯恐音调太高惊到谁似的:“殊意,你爷爷给你安排了一门婚事。”

赵殊意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秦芝的口吻有些哀愁,无论如何,她是赵殊意的亲妈,却在他的终身大事上没有一点决定权。

不,连参与权都没有,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可能是你最近在总部的动作太大了,你也知道的,老爷子最忌讳内查。”

“……”

赵殊意的脸色慢慢沉下来,像窗外连绵到天际的乌云,不透一丝光亮。

“所以他希望你暂时放下工作,去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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