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书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眼下尽管是被铃声打断了清梦，宋卿书非但不觉得恼火，反而是有些庆幸。
他庆幸自己醒过来了。
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但房里还是通明的。每一盏灯都开的明亮，让这破旧的出租屋内，寻不到一点昏暗。刺眼的光亮让宋卿书一时睁不开眼，但是他却不敢再把眼睛闭上。
梦境里的窒息感是那么的真实，身上的疼痛仿佛没有一刻消停过。这让宋卿书一时无法分辨，光明和黑暗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境。
好在铃声是真实存在的，这让宋卿书很快的回了神。
能给他打电话的人并不多，除了要债的，恐怕就只有宁夏了。
“书书书书！好消息！我跟你讲啊！有人要出搞价买你的《昨日青空》！我寻思你最近不是缺钱吗，我就想说可以试试！”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这边的宋卿书却已经不耐烦了。
宋卿书打断到：“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副画不卖的。”
宁夏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宋卿书已经挂断了电话。
《昨日青空》是他年少时画过的画，那也是他仅存的念想了。
之前那副画意外的被宁夏看中，在不断的软磨硬泡下，宋卿书这才答应了把画拿出去展示。当初已经明确表示过，只可展示，绝不出卖。
说到宁夏，宋卿书是打心底里感激他的。他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在他最绝望不堪的那段时间，是宁夏一直陪伴着他，帮助他走出阴影。
他也曾多次问过宁夏，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可宁夏总是避重就轻扯开话题。
时间久了，宋卿书也懒得再问了。反正他一没钱二没势的，还会有人图他什么不成。
宁夏愿意对他好，那他就把这份好接着，记在心底就是了。
没有了嘈杂的铃声，房间里顿时静的可怕。宋卿书虽然怕黑，但是他却非常享受这种寂静的感觉。
没有声响，那就证明着是安全的。
可这种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门口便传开了沉重的敲门声。
敲门声丝毫没有间歇，那力度，宋卿书真的很怕这破损的老门会支撑不住倒下。
他可没有多余的钱去修门了。
来不及多想，宋卿书疾步走来打开了门。看到来人，宋卿书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交房租的日子了。
房东两手插着腰，气势汹汹的盯着此刻正扒着门，陪着笑脸的宋卿书，没好气到：“今儿个你要是不能把这房租给交了，你就给我滚出去！”
“哎呦东哥，您能不能再给我点儿时间吗？我这手头上实在是有些紧……”宋卿书没有说谎，他已经断粮好几天了。
手上的画投了稿几乎也都石沉大海，眼下是真的一点存款没有了。
可房东也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去吃卖惨这一套：“我这儿又不是慈善机构！整天拖拖拖！我今天非得收到房租！有就给我交了，没有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宋卿书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身体抵着门，深怕房东真的就这么把他撵出去。
“东哥，我刚刚把我的画卖出去了，过两天我就可以收到钱了！您现在就算是把我赶走了，我也是没有钱的啊…您就做做好人，再给我缓缓吧……”
尽管房东是千百个不愿意，眼下被磨得没了法子，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生活过得拮据，威胁无果，也只能暂时先放过了他。
见房东走了，宋卿书松了口气。贴着门就滑倒在地上，点开手机，查了查里面的余额，那松了半口的气怎么也松不出来了。
别说是再过两天，就算是再过十天，恐怕这个房租自己也是交不起的啊。
宁夏方才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是啊…只要卖掉《昨日青空》就有钱了…可那是《昨日青空》啊……
那是他给那个人画的画……
踌躇之际，拍门声再次响起。
宋卿书平时一个人在家，十天半个月也没个人来敲门，今儿个是真的热闹。不过想想，自己也没有其他朋友，估计又是房东去而复返了吧。
想到这儿，宋卿书有些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解救了已经被拍的快要散架的门：“东哥…刚刚不是不是说宽限两天吗？”
宋卿书抬起那双写满着疲惫的眼睛，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卿书…真的是你……”顾恒此刻的双手剧烈地打着颤，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此刻真的就这么站在了自己面前……
一切太不真实了，顾恒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他怕这是他做的梦，一眨眼，梦就散了。
毕竟这十年间，这样的梦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宋卿书看到眼前已经噙满眼泪的男人，往期的回忆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向他扑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卿书…”顾恒轻轻的踏出步子，想要离宋卿书近一点，可刚刚靠近，宋卿书却像是受了巨大惊吓一般跌倒在地上，冲着人大喊着：“你别过来！”
谩骂声，训斥声，惨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同时涌入宋卿书的大脑，身上的陈年伤疤仿佛再次裂开了般，发出灼烧般的疼痛。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的记忆深刻。
顾恒很明显被这充满着惊恐和排斥的大喊声惊住，双脚堪堪停在原地，不敢再挪动。
顾恒心疼的看着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爱人，声音发颤却不敢靠近：“卿书，你怎么了？”
宋卿书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在一阵疯狂的挣扎后，又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眼神空洞的仰躺在地上。
此刻的顾恒再也顾不上其他，两步冲上去，将此刻已经意识模糊的爱人抱进怀里。
记忆中的人，是阳光的，乐观的，他总是把微笑挂在脸上，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可眼前的这个，却憔悴的不像样。
苍白的脸颊上此刻布满了汗水，头发留得有些长了，因为汗水贴在了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顾恒轻轻拨开遮挡了脸颊的头发，这才隐隐约约注意到，宋卿书的嘴好像轻轻蠕动着。
顾恒俯下身，贴在宋卿书身旁，他听到了那虚弱的好像很快就要散开的声音说着：“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爱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