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带头人一脚踹翻了她的锅。
锅里是今天要给流民们吃的粥。
岳渊渟吓了一跳,随即愣了几秒,抬起头,对面开口,“你每天就拿这破粥敷衍我们?”
岳渊渟皱眉,对面还在说,“我们都知道,你很有钱,你这么有钱,还每天给我们喝粥?”
开口的是个穿着麻布衣服的男人,身边有人去拉他,叫他少说点。
他愤恨地挣了一下,“拉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岳渊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扶正被踹倒的锅。
这个锅质量不太好,摔在地上,已经破了个洞。
锅里的米粥洒了一地。
不过还好,锅底还剩一点。
只够两人吃的。
岳渊渟没有去理会对面的人。
她把剩下的米粥盛到碗里。
然后端着它们走到了城门边上,那里坐着两个老人。
老得走不动了,以前他们总是走在最后,等大家都吃完了,才会说着谢谢请给他们一点。
两个老人笑着跟她道谢。
不过,对面的人也跟来了。
有些人还要伸手来拉她,要她给个说法。
他们喝着岳渊渟给的粥,嘴里还骂着她。
“你个恶毒妇人,自己吃香喝辣的,却给我们喝粥,根本就喝不饱。”
“就是,怎么会这么恶毒的?”
“我呸。要不是我……”
岳渊渟终于抬头看了他们。
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大家脸上都是感激的笑,嘴里念叨的是,“真是好心人啊,我们走了好多地方。”
“是啊,这真是个大善人,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啊。”
岳渊渟看着眼前的十几号人。
他们是赖皮,知道义城有人施粥,于是他们哪里也不去了。
工作也不找了,每天好吃懒做,等着岳渊渟中午的那一顿米粥。
一天只喝这么一点米粥,当然会喝不饱了。
她的本意,也不是要养着这样一群人啊。
她张张嘴,还没等说话,旁边就围了一堆人推搡着。
她扶着墙,在快要摔倒在地时,有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同时,她用剑柄隔开旁边的人。
“都给我滚开。”
这群赖皮把欺软怕硬发挥到了极点。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果不是她给你们的一碗粥,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开始叫得最狠那个,现在屁话不敢说。
卓清玉把她扶起来,“没受伤吧?”
“我没事,你伤没事吧?”
卓清玉摇摇头,“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门。”
旁边围着的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卓清玉和岳渊渟一起收拾破掉的锅。
卓清玉一边收拾,一边觉得刚才好像骂轻了点。
岳渊渟叹了口气,“还得去买锅。”
卓清玉不讲话,她想做什么,自己就陪她做。
“买锅,然后呢?”
岳渊渟原本的意思是,给那些路过的人一碗粥,是她太优柔寡断了。
“然后回家啊。”她笑了下。
卓清玉下意识跟着笑了声。
岳渊渟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一直住在一个破寺庙里。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那就是她写在纸上的东西能够来到现实。
上次她用能力变出来的大米还剩一些。
她于是坐在桌子前,看着自己写了大半篇的纸。
思绪回到了乡试完的那一天……
今天父亲也在家吃饭。
他一直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是今天格外严肃。
岳渊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沉的气息。
很有压力。
食不言寝不语。
岳渊渟是在吃完饭之后,才开口问的。
“爹,出什么事了吗?”
岳霖眉间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语气也是同样的低沉,“因为干旱本来就交不上的粮税,又因为战争提升了。”
岳渊渟知道,现在的形势恐怕十分严峻。
“各地流民都在增多,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岳渊渟也皱起眉头,“国库没有粮食了吗?”
“户部给出的原因是,前段时间兴办的先帝的公祭,耗费了国库近一半的粮食。”
就连岳渊渟都听出其中的荒谬。
“简直是胡闹,户部是齐志的人,问题绝对不小。”
岳渊渟说,“皇帝难道不管吗?”
岳霖瞥了她一眼,“怎么管呢?现在全国大部分兵力全在边疆,内部闹矛盾,很容易瓦解。”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闹吗?”岳渊渟有点激动。
岳霖喝了口茶,“那就看他们背后的保护伞,愿不愿意继续护着他们了。”
找到问题的根源,才能连根拔起。
可是岳渊渟不知道。
至少说,现在的岳渊渟还不知道。
夜里,她失眠了。
她其实很少失眠,这次是因为她脑袋里有问题还没解决。
流民增多,相应的,死在路上的人也会变多。
如果人口大规模地死亡,腐烂的尸体很有可能导致疫病的发生。
而且,也会失去很多劳动力。
后期如果干旱问题得到解决,也不会那么快恢复到原状。
翻来覆去,岳渊渟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深夜,总是会促使人做出冲动的决定。
岳渊渟脑袋一发热。
就离家出走了。
带着一小袋的行李,还有一叠纸。
一支毛笔还有一块墨。
她实在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父亲的解决办法也只是停留在上层,而不会在意那些死去的百姓。
岳渊渟,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然后她再慢慢开展工作。
她知道父亲肯定不赞同她的观点,所以她才会在深夜跑出来。
她要走得远远的,不会那么快被带回去。
至少她可以,救下几个人。
那也还算不错。
走了很久很久,月亮一开始在她的背后,后来走到了她的前面。
岳渊渟脚板有点酸痛了。
好在,她找到了一个破寺庙,四处通风的寺庙。
她已经出城了,不知道现在在那个地方。
等她明天上街再问吧。
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关上了看上去随时会掉的门。
今天也只能这样了。
岳渊渟把行李布打开,里面装着一套衣服,她稍微扫了块空地放衣服。
寺庙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岳渊渟呛了好几口。
布包铺开,今天赶路实在是太累了。
岳渊渟躺下那一秒就睡着了。
多年的习惯,她很早就醒过来了。
今天的任务是熟悉现在的地方。
岳渊渟在周围转了转,寺庙后面不远就有一条河。
她稍微捧起点水,简单漱口和洗脸。
又回到寺庙,用角落的杂草清扫屋里。
外面虽然看上去还是破破的,但是里面已经干净了许多。
岳渊渟站在寺庙外面的空地。
寺庙应该很有年头了,墙上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还好现在要到夏天了,如果是冬天,岳渊渟就已经冻死在昨天了。
她拿出包里的纸张,还有石墨。
她用树叶打了一点水回来研磨。
端正写下,木板、木钉、稻草、水桶。
她暂时只想到这些。
她随手捡了块摸起来比较坚硬的石头。
她先是把周围能够到的洞先用木板和钉子钉上。
用木桶打了水,把布包撕了一块下来擦地。
岳渊渟忙活了大半天,才让寺庙四周不通风。
顶上的洞她暂时还管不了。
寺庙几百米开外是有村庄的,岳渊渟打算过会儿去借梯子。
忙了这么久,她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她只得继续拿出纸张。
她实在没精力做饭了,而且她不太会。
所以,她直接写下包子、馒头还有一碗稀饭。
不知道是不是忙活了这么久的原因,她感觉十分疲惫。
现在太阳正高,应该正是晌午。
她草草将稻草铺在角落,盖上刚才变出的软布。
这就是她简易的床铺了。
她盖上被子,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等她睡饱了起来,太阳已经斜斜落下了。
今天看来是上不了街了。
她只能先去农户家里,借来一把梯子。
岳渊渟找到的这个村子不大,里面也是老人居多。
这些大娘大叔确是好心人。
笑呵呵地帮她拿梯子,还帮她把房顶补上。
在他们问到她从何而来的时候,岳渊渟只能无奈撒谎。
“我原本是要去投靠叔叔的,但是他们搬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才在这边住下了。”
“哎哟,小姑娘你姓啥啊?”
“大娘,我姓岳。”
“岳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到老身家里吃个饭?”
岳渊渟受宠若惊,赶忙道谢,于是跟着他们又回到了村子。
大娘儿子上前线打仗去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岳渊渟帮她打下手,顺便偷学做饭技巧。
大娘儿子还没婚嫁,此时越看岳渊渟,那就是越喜欢。
要是她儿子讨个这么好看的媳妇,该有多好啊。
岳渊渟也冲她笑笑。
两人就这么吃了一顿饭。
吃完之后,岳渊渟抢着把碗刷了,然后才回到寺庙里。
村里的大爷大叔,还帮她把门修了修。
现在看上去坚固了很多。
她睡起来也更安心了点。
明天,她就要去街上走走。
她此行,是为了帮助流民们暂时解决他们的问题。
她知道的,她不能一直帮下去。
她翻了个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