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栩砚注意到这少年已经有一会儿了。
其实一开始他对着湖面放空时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几次无意识地转头都能看见同样的身影,心下一好奇便不由自主地留意起来。
这一留意就发现,这个看上去十八九岁,背着个破旧编织袋的少年总在他的身边转悠。
段栩砚原本没想到这个少年是干什么的,直到有个游客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段栩砚就见那个少年跑到垃圾桶边把那个刚被丢进去的瓶子又给捡出来,丢进背着的编织袋里。
段栩砚这才意识到,这少年是在捡瓶子。
想到这,段栩砚看了眼自己随手放在桌上,只剩几口水就能喝完的矿泉水瓶,终于明白了那少年为什么老在自己身边转悠。
他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水拧开瓶盖喝完,起身朝少年走去,他是想把手里的瓶子递给少年,但没想到他刚朝他走过去几步,少年便慌忙地挪开了视线。
他一会看天,一会儿看地,眼神无措地四处看,两只脚也无意识地原地踱步,好像不知道该把眼睛看向哪里比较好。
少年慌乱无措的举动让段栩砚一下停住了脚。
这反应有些不同寻常,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甚至不能说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段栩砚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他脸上的神色和他略显僵硬的四肢,几乎立刻明白过来了,这少年是特殊人群。
段栩砚没再靠近,他把手里的空瓶子放在地上,抬起脸对少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转身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恰好这时,咖啡店的员工端着一块蛋糕从店里出来,把缀满新鲜水果的奶油蛋糕端到段栩砚面前的桌上,蛋糕上还有块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
看到这块蛋糕段栩砚面露无奈,但还是对店员说了声谢谢,然后在一并送来的单子上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
店员走后,段栩砚的手机适时响起。
他划开接通。
“感动吗?有我这么周到细心的好兄弟,今晚几点回家?”
段栩砚没有理会电话那头不着调的废话,“我不喜欢奶油。”说着看了眼蛋糕上面满满的草莓和芒果,“水果不错。”
“这可是我从圣经般厚的蛋糕书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还不快说,谢谢乔哥。”
段栩砚自顾自地问:“市项目进行得怎么样?”
“你别管,休假人少管工作上的事,好好休息感受大自然和古镇的美丽,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这是你打给我的。”
“哦,那挂了,蛋糕吃完记得拍张图发给我,我要检查的。”
说完通话切断。
段栩砚无奈地收起手机。
他来这古镇休假并不是本意。
他和乔衡信在大一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人是室友也是好朋友,大学毕业后,富三代的乔衡信非要拉着他一起创业,两人成立了一家初始规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工作室。
四年起早贪黑地打拼换来了今天的上千名员工,和个人银行账户的八位数存款。
然而,长时间高强度,自我压榨般的工作也让他差点猝死。
乔衡信差点被他吓死,端着他妈给他煮的鸡汤坐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地劝,等几天后医生说他能出院了,立马帮他收拾好行李订机票,把他赶来这南边的杏雨古镇,要他务必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千万别死了。
今天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段栩砚自己都给忘了,没想到乔衡信竟然记得,还给他订了个生日蛋糕。
段栩砚对蛋糕的兴趣不大,只端起一旁的咖啡慢慢地喝,感受四月不冷不热,气温适宜的古镇。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放下的空瓶子,转头想看那个少年捡起来没有,结果却看见那个少年站在石栏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面前的生日蛋糕。
那眼神实在太热烈了,热烈得段栩砚当即一愣,然后也跟着一起看那块水果奶油蛋糕。
这蛋糕他是不感兴趣,可有人馋得默默流口水。
段栩砚趁着少年的注意力都在蛋糕上,仔细地看了眼少年,他发现少年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
一件印着卡通人物的长袖T恤,黑色衬得少年皮肤很白,一双杏仁眼又圆又亮,脸上表情是一种十分渴望却又在尽力地克制,意外生动。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可怜他,也可能是因为那明明很渴望却又十分克制的表情让人心里有点难受,段栩砚朝他招了招手,露出平生最温柔和蔼的笑。
段栩砚就坐在蛋糕边上,他这个举动一下就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但少年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而且还是左右回头看,像在看段栩砚在叫谁。
四月的杏雨古镇没什么游客,这湖边的咖啡厅外一共就两个人,段栩砚和他。
在意识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少年也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段栩砚这是在叫自己,脸上表情是一种接近面无表情的愣。
段栩砚脸上的笑意更深,对少年道:“我是在叫你,过来一起吃蛋糕吗?”